因为长久来的失眠，陆清欢出门前不得不多花半个小时精心修饰面容上的倦容。自从那晚后，她和陈哲宇又进入了新一轮的冷战，她不是没有想过对这样一场已经失味的感情喊停，可七年，不是说停就能结束的事情。

早上陆清欢出门时，陈哲宇看到她精心的妆容，不舒服的感觉终于化成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声，她就在他的冷嘲声中平平常常地走出。她甚至可以想像关上门时他气愤而扭曲的面容，她并不痛快，反倒是一声叹息，这本不是她的原意，有些事她不是不对她解释，如果他一开始从外面听到流言蜚语时，第一反应不是想到她或许能助他平步青云，而是想到她可能对他们爱情的背叛而跑来质问她，她会很高兴并且很乐意对他说，哲宇，你相信我，我没有。

陆清欢对着一份文件想得出神，并没有留意到办公室有人走进并且已经走到她的身边，一跃身坐在她的办公桌上，晃着腿，修长的手在她的眼前晃悠，她抬起头迎上他吊儿朗当地笑容：“想什么呢？这文件都要被你望穿了？我看看，这文件里是不是有什么机关或者藏宝图之类的？”说着便将陆清欢手上的文件拿了过去。

她拿的本就是一份普通报表，实在没什么好研究的地方，他从报表中复又看了看她迅速恢复的平静面容，又是一阵讥笑：“啧啧啧，原来有些人是报表中自有有情郎呀！该不会是在想我吧！”他说这话时，脸突然凑近，半弯着身，姿态无不暧昧。

陆清欢躲闪不及，随着推门而入的脚步声，两人都望向同一个方向，迎上的是顾书宸阴晴不定的眸光，锁定在陆清欢的脸上，似在寻找某种答案，章柏林慢慢直起半身，但并未从办公桌上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还呆滞在那里的顾书宸，陆清欢将前额垂下去的碎发夹到耳后，然后站起身走过去问道：“顾总，有事吗？”

“嗯，这份文件需要改一下。”后者已迅速回神，如果有什么人是陆清欢折服的，那便是眼前这个人，无论他们之间生出过多少暧昧，回到工作，他总是能做到绝对的冷静。

陆清欢刚从顾书宸手中接过文件，便在空中被人拦截抢去，两个人都同时望向章柏林，“喂，工作工作，工作也得吃饭吧，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清欢，走，咱吃饭去。”说罢便不由分说地拉起陆清欢就走。

比起顾书宸小心而稳稳地拉着她，那章柏林拉人的动作显然冲动，不管不顾，陆清欢穿着高跟鞋在众目睽睽下被拉出公司，背后是一阵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在宁城最高的旋转餐厅坐下，陆清欢没有心情俯视这个城市的一景一物，面对满桌精致的菜肴，还有对面而坐每时每刻都镶着金边的二世主，慢而有力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到底想要什么？她一直在心里揣测着，可是她依旧没有看懂他，他来到永华的第一个决定，就是亲自点名她做他临时秘书，顾书宸自然不好违背，同意的同时也并不把她的工资卡银行上的数字。

他的玩忽职守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并不惊讶，大家早闻华业的二公子本就是终日留连花众无心正业的败家子，可这一次他迷的不是哪个明星，却是看起来一板一眼，容貌也只算得上清秀的公司员工。

好在章柏林没有实质的事情让她去做。这段日子，他以工作为名，带着她到处闲逛，可是无论去哪里，她说她要工作，他就从来不妨碍，给她留有时间和空间去完成顾书宸给她的工作。每次当她在满沓文件中忙得昏天暗地时，有时抬头看见他也正对着电脑十指如飞地敲击着键盘，神情从未有过的认真专注。她轻轻走过去看电脑，占据整张屏幕的是再熟悉不过的游戏界面，他和陈哲宇竟然喜欢玩同一个游戏，可是她知道，他是在她走过来时迅速切换了界面，他不想让她知道，她自然不会戳穿。

一次，他带她去酒吧，此酒吧非寻常酒吧，这里显得安静许多，大家似乎都在屏气凝神，陆清欢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目光随着众人聚焦的大屏幕望去，宽大的屏幕上正举行着一场球赛，还未待她看明白，他已被她拉到柜台前，熟练地换来筹码，他抽取了其中几张给她，她没有立时接过去，不明所以地问：“是什么？”

他指了指大屏幕上，“买你喜欢的球队赢。”

“我不喜欢赌博。”陆清欢把筹码扔还在他手上，他也没强迫，左嘴角一扬，将一部分筹码压到了其中一队。

陆清欢和他一起仰着头看着屏幕上的变化，听到他似漫不经心地说：“不觉得没有立场在看一场比赛其实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吗？”

陆清欢没有反驳，仔细想来，的确是。

他重新将剩余的筹码递给她，对她说：“你可把它当作一个游戏，或者一种选择。”他说这话时眼睛里从未有过的郑重和认真，那样的他，她是陌生的。接过筹码的手感觉也沉重了许多。

“你觉得我想要什么？”章柏林笑弯起双眼，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她不觉得他是因为见多了姹紫嫣红，突对她一枝清莲感起兴趣。那么他是想借她成为所有人的误会，而他的目的不在此？再想起酒吧那一次赌注，他是想让她和他站在同一个战线？陆清欢想起顾书宸可能的战线，再一想又觉得讽刺，她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不管是什么，我想说的是，我只是一个小小经理，不算才干，更谈不上艳压群芳，定起不到你想要的效果，也不能。”陆清欢一字一句说得诚恳。

章柏林眯起眼睛看她，身体略靠近她些，他原先就长着一副好皮囊，笑起来的唇线弧度很美，此时更是笑得暧昧不清，“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或许是真的舍天下群芳，独恋你一支花呢？”

“对不起，我已经不是小女生了。”知道他存心调侃，陆清欢也笑着应对，可在旁人看来，这两人的一笑一颦流露的是另一种别样的漩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