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的时候很诡异,很多人都这么说。
那年正值西方圣诞之夜,深冬。按理说,巴黎这个地方处于海洋潮湿气流的影响是不会太冷的。但是那年,那夜的天特别冷。套用法国电视台的说法,这是法国至从伟大的拿破仑元帅兵败天寒地冻的莫斯科所带来的席卷整个欧洲的寒潮以来,最令浪漫的法国人感到最恐惧的圣诞夜。很多教徒,无论天主教的教徒还是基督教教徒亦或者是新教教徒,都是感受到来至心灵上的悸动。很多人相信上帝抛弃了他们,更有一部分人在压抑和莫名的恐惧中选择了天堂之路。
那个夜晚除了冷的离谱之外,还有一个令整个欧洲感到压抑的原因。那就是,当带着亘古的沧桑庄严肃穆的新年的钟声响起的时候,整个欧洲都听到了一声尖锐的乌鸦的叫声。
乌鸦,象征着灵魂的导向,带着死神的旨意!
乌鸦在东西方文学中是个非常复杂的形象。在神化、民间传说和文人创作中,乌鸦有着两种截然相反的身份,它可以代表光明,也可以象征黑暗;它是神的使者,也是鬼魂的邮差;人们认为它带来喜讯,也相信它预示灾祸;它本来代表着和睦温暖的亲情,却经常和漂泊羁旅扯上干系……
只是后来,无论东方还是西方,乌鸦都沦为不幸和邪恶的化身。
所以本该敬奉上帝的神圣夜晚,却突兀出现那么冷冰的天气,还有那么尖锐的像是死神的招魂之音的啼鸣。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忐忑不安。
恐惧是宗教赖以生存的根源。那一晚,当上帝的信徒虔诚的做着祈祷,希望上帝能给予他们信念时,上帝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或者说上帝就没存在过。
于是很多人放弃了对上帝的信仰,转而投入到最新冒出的信仰乌鸦神的宗教乌教的怀抱。
不过,这种局面并没有维持太久。在各国政治力量强势打压下,关于厄运和末日的谣言很快散尽,那昙花一现的乌教也很快消亡。
而事实证明,世界末日的言论是那么可笑。此后的十年,整个世界物理经济、科技都取得了跨时代的成就。而整个世界的和平状况也是前所未有的好,就连一向是军事热点的中东地区竟然成了联合国特意表彰的和平区域。
而他便降生在这个被好莱坞科幻影片曾经宣传为“末日之劫预兆”的夜晚。
有的时候,他真的怀疑他是不是末日先知。因为在他尚且还不安分的呆在母亲的襁褓里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洞悉到襁褓之外的世界。甚至他可以透视到他所在的区域内充斥着铁板腐肉或者垃圾堆里那花花绿绿的瓶子。
而且长大后,丁一也确实发现自己有些特异功能。比如他会释放出一些被人称为“魔法”的东西。在这个科技横行的时代,这种能力在都市小说中被称为“特异功能”。只是母亲卡洛琳却严禁他施展他的“特异功能”!不过,也许受环境的影响,小丁一打小就叛逆的狠。母亲的责备激起了丁一内心隐伏的倔强和叛逆,让他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频繁施展出各系魔法。只是有一天,很突兀的,丁一震惊的发现,他竟然再也无法施展出那些璀璨恍若烟花的魔法。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他知道,那是一个寒冷的夜晚。呆在襁褓里的他都忍不住蠕动他的身躯向肉壁边靠拢,然后安分的蛰伏着。耳边隐隐传来“沙沙”的笔触及纸发出的声响,他也懒得去看个究竟,这个夜晚真是很冷呢。
当新年的钟声响起,当礼花刺破苍穹,绽放开来。
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吸力,这一股他无法摆脱的吸力径直把他从母亲的胎腹里拽了出来。外面很冷,冷的他哭不出声。他竟然恨恨的低骂一句,没有人听到他骂什么,包括他的母亲。因为这个垃圾堆山到处弥漫着梅酸腐臭味的狭窄区域内,只有他和他的母亲,一个眉宇间充斥着某种复杂神色又浮出一抹欣慰微笑的女人。
然后,他来不及仔细端量这位把自己孕育了十个月的母亲,就被那声凄惨而犀利的乌鸦啼鸣所吸引。
那只乌鸦,通体黝黑的乌鸦就在距离自己出生不远的枝头,悲鸣。
突然,他觉得这叫声很好听。
在这个世界都在为这诡异的啼鸣声惊骇恐慌的时候,只有两个人平静如止水。
一个是他,一个未出身便拥有超前意识的婴儿。
还有一个,是他的母亲。
他渐渐长大,也渐渐熟知了自己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巴黎有名的“贫民窟”。之所以有名,并非是因为这里的贫困度数达到前所未有路有冻死骨的高度。相反,这里还是一个相当“富裕”的世界,特别是指精神或者肉体上的。
这里只所以有名,不仅因为这里汇聚了来至世界各国的偷渡者,成为小型国际交流区。还因为二十年前,这里发生了一起举世闻名的“强奸“事件。话说是一个拥有惊世骇俗容颜的女子酒后强暴了一名拥有东方面孔的男子。而且,和法国风格不符的是,这个女子在意外发现自己怀孕又找不到和她发生关系的男子的情况下,依然固执的将孩子生了下来。并取名“丁一”。
他便是那场“笑柄”的产物。
带着极度的愤慨与不满,他与母亲生活了十年。倒不是因为生活举步维艰,而是他从旁人的闲言碎语中,了解到了母亲的曾经。
很多人,尤其的眼里含着妒忌之光的女人说,他母亲从十六岁开始出入各种暧昧场所,风花雪月。
当他带着满腔怒火质疑他母亲的时候,十年来始终带着淡淡忧伤的母亲只是对他微微一笑,以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溺爱,轻声道:“孩子,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一切的。但你要相信母亲是深爱着你父亲的。”
“你敷衍了我的提问。”他固执的盯着她母亲那双美丽的眼眸以一个年少老成的口吻道。
“孩子,你相信你母亲还是相信别人?”她依然挂着微笑,恍若来至天堂的天使。
他歪着头,想了半天,却再次以一个不属于孩子范畴的老成的语气坚定的说道:“我只相信我自己。”
意料之内的是,母亲并没有生气。
十年来,他接触到的母亲是一个善良、温柔的女性。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对自己或者别人生气,可是外面那些闲言碎语却让他对母亲产生了质疑。
迎着母亲和煦的目光,突然之间,他失去了所有的固执和骄傲。
他不再说话,轻轻的拉起了母亲的手。这是一双仿佛不曾染指丝毫灰尘的如葱的玉手,曼肤如羊脂般光滑,修长恍若女神的莲花指散发着丝丝温暖。
“母亲,你是天使吗?为什么你工作这么劳累,保养的却是那么好?”丁一以一个撒娇的孩子的语气充满儿童般的幻想问道。
卡洛琳依然微笑着看着她的孩子,蹲下身来,动作轻盈而优雅。丁一敢说,即便是高高在上的英国女皇也不具备母亲如此充满艺术性的姿态。
丁一突然有些幻觉,岁月不曾在其惊为天人的容颜上留下丝毫痕迹的母亲,两肋仿佛生出了两翼翅膀,那是天使的翅膀。
只是母亲温柔的话语打断了他的遐想。
“孩子,母亲是天使,是守护你的天使。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无论你代表什么!因为,你是我的孩子。”卡洛琳微笑着看着丁一道,那恍若女神之眸的眼睛里却是充斥着一抹莫名其妙的决然。
这些话显然蕴含着某些玄机,只是小丁一当时没有留意到,或者说潜意识里回避了这里面的倪端。
摇曳着母亲卡洛琳的手,丁一突然再次臻首向上,盯着满是慈爱眼神的星眸,道:“母亲,你隐瞒了很多秘密。”
一直淡定自若的卡洛琳终于是变了神色,她没有回答丁一的话,而是铁青着脸,冷声道:“你该回到你父亲那里了。”
这是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母亲发怒。多年之后,当丁一再次回想起往事,眼角总是两抹潮湿。因为从此,十年间,他再也没见到过母亲,更别提母亲生气的样子。
“你知道父亲在哪?”小丁一惊讶的看着他的母亲。
卡洛琳没有再理会她,转身走开,并很快消失于夜暮。
丁一不知所措的看着母亲融入漆黑如墨的夜幕中,有些茫然、有些困惑、还有些无助。
他就这么傻傻的呆了很久,但是母亲却一直没有再回来。
似乎有些困了,小丁一迷迷糊糊的走进了那个简陋而肮脏用废弃的木材搭建起的营帐。
片刻后,那如夜的裸奔女人一般的暮色中,一双宛如星辰的眸子久久的凝望着那个破旧的帐篷,两行清泪缓缓滑落融入到夜色中。
“孩子,呆在我身边越久,我们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我封印你的魔晶,也只是尽量掩盖你的秘密。我所能力及的便是尽最大努力保护你。”
第二天,当丁一迷迷糊糊睁开上下眼皮不断拉扯的双眸,却震惊的发现,他的床头站着一个衣光鞋亮的胖子。
一股血肉相连的感觉涌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丁一朦朦胧胧又不由自动的叫了一声:“爸爸。”
当大胖子探下身来,抱起丁一这个小胖子,这爷俩还真的是一幅别样的风景。
丁一依然记得父亲看到自己时,眼里不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当时他不懂,后来他懂了。原来,这叫责任或者叫负担。
至从那天,他便再也没有见过母亲卡洛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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