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陆雁回此时也不矫情推脱了，毕竟人命关天，她没想到区区一个簪灵，对云月落的影响这么大，若是再耽搁下去，就算把云月落治好了，恐怕她的寿数也该走到尽头了。

而这并不是陆雁回想看到的结果。

顾西楼有些诧异地看着陆雁回，他以为陆雁回会趁机跟他再谈条件的，毕竟云月落的状况十分棘手，而陆雁回向来又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

可是没想到，他头一次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叫“慈悲”的东西。

那是一种区别于同情和可怜的情绪，那不是简单地对别人的惨状心生不忍，那是一种目无下尘地、却又像是普度众生的悲悯。

这一刻，顾西楼才发现，原来陆雁回并不像是表面上插科打诨的样子，或许这才是她最真实的一面。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顾西楼又问。

“现在就可以。”陆雁回说着，然后顿了顿，“不过，我要丞相府满足我几个要求，否则我不会出手。”

“你只管说，我替相府答应你。”顾西楼立即应下，“只要能救云大小姐，相信云丞相和夫人会同意你的要求。”

而陆雁回和顾西楼的对话，却正好被云夫人听在耳中。

她惊喜地看着陆雁回，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地求问：“这位……姑娘，你真的有办法治好月落的病？”

“夫人，云大小姐患的是失魂之症，别人或许没有办法，但是我能救。”陆雁回点头，“不过，这需要云大小姐付出一点代价。”

失魂之症，在普通大夫口中，就是简单地失忆症，但是在陆雁回的口中，却是正儿八经的失魂——魂魄缺失不全。

“只要我女儿恢复神智，只要她认得我，只要她不再伤害自己，任何代价我都能接受！”云夫人斩钉截铁地说着，随后又祈求地看着云丞相。

云丞相点了点头。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又如何忍心看到她如此受罪？只是些微代价而已，他还承受得住。

陆雁回见状，有些无奈，她觉得这云丞相和云夫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明明说的是，要云大小姐付出一点代价，怎么这云家二老都以为是自己要付出代价？

虽然答应救治云月落，但是陆雁回要求在救治之前，单独和太子殿下谈谈。

顾西楼自然是不反对的。

于是云夫人差人将两个丫鬟送去疗伤，又找人将云大小姐的闺房收拾妥当，而云堂领着顾西楼和陆雁回走出闺房，绕出回廊之后，来到风波亭——这个四面环水的湖心小亭，在这里谈话，视野开阔，完全能够提防有人偷听。

初夏的荷花已经绽开了花苞，那一朵朵粉嫩嫩的颜色，在一片接天连叶的碧色中袅袅娜娜地浮动着，宛如水中仙子。

可陆雁回却没心思去欣赏这美轮美奂的风景了，她脑海中回想着云月落方才的模样。

或许一开始她还很镇定，但越是到这个时候，她就越担心：担心她的身份会被人发现，尤其是眼前这个精明地像狐狸的太子殿下。

他是那么的谨慎小心，目光如炬。

此时此刻，陆雁回虽说不能完全排除顾西楼身上的嫌疑，但她有一大半相信顾西楼不是幻舞灭族的真凶。

倘若顾西楼知道幻舞族的存在，那么当她在提起簪灵那个故事的时候，他就会有所怀疑了。

到现在之所以还没有任何反应，如果不是因为顾西楼对幻舞族全然不知情，那便是顾西楼此人城府极深，善于伪装。

而对陆雁回来说，她虽然知道顾西楼不简单，但她却隐隐有种直觉，这个心怀百姓的男子，不会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

这是一场豪赌，赌对了，她就能得到云月落的一滴心头血；赌错了，她便只能舍了一条命，跟着幻舞族人的步伐，去跳轮回井了。

“雁回姑娘，你想说什么？”顾西楼的语气十分郑重，他似乎已经能分清楚，什么情况下陆雁回是正经的。

陆雁回深吸一口气，收起平日里和顾西楼交流时的胡说八道，认真地问了一句：

“太子殿下，我可以相信你吗？”

“雁回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但我以宜国的国祚发誓，倘若你是真心要帮云大小姐和程家公子，我必定倾尽全力配合你。”顾西楼回答地更为认真。

他以宜国的国祚发誓。

陆雁回想，顾西楼身为宜国储君，未来天子，倘若不是个出尔反尔昏聩之人，那么这誓言已经足够了。

于是陆雁回相信了。

“我有三个要求：第一，我需要碧玉簪和一炷香；第二，我只负责救人，之后发生的任何事，都与我无关；第三，我救人的时候，闺房里除了云大小姐和我，任何人都不准靠近，任何人！”陆雁回直接开口，“倘若太子殿下能允我这三个要求，我现在就可以救人。”

这大约是顾西楼和陆雁回认识以来，两人之间最正儿八经的谈话了。于是顾西楼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那支碧玉簪，递给陆雁回：

“这三个要求都不难，我可以做主。”

陆雁回也没客气，一把抓过簪子，揣进怀里，转身走出风波亭，朝着云月落的小院子而去。

云夫人已经将房间都收拾完毕了，屋子里的摆件都换上了新的，桌椅也摆放地整整齐齐，好像刚才的狼藉只是一场梦境。

顾西楼跟云家二老说了陆雁回的要求，又让云夫人准备了陆雁回需要的东西，然后按照陆雁回的吩咐，点了云月落的昏睡穴，并且让屈奕和绯樱守在院子的门口，防止任何人靠近。

云家二老虽然好奇，但碍于太子的身份，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能乖乖退出去，等待结果。

“阿瑶，你知道该做什么。”在踏进闺房之前，陆雁回对门口的阿瑶说着。

“是，姑娘。”阿瑶也一改平时不靠谱的吃货形象，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然后守在云月落闺房的门口，等陆雁回进去以后，便关上门，大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顾西楼看这模样，就知道阿瑶不会让他在门口等着，于是遵守自己跟陆雁回的约定，离开了院子。

在走出院门的那一刻，顾西楼转身回望，看着云月落的闺房，心中骤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陆雁回到底神神秘秘地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