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中华有些愣神，突然身体颤抖一下，再次接过注射器，准备死马当成活马医，想要凭借蛮力，强行抽通红色端口。

一次，不行，两次不行。

转动几次置管，调整方向，依然不行。

一边操作，一连喘粗气，手都跟得了帕金森综合症一样，抖个不停。

尝试了十几次，依然不通。

“我倒是想，可这不是我想就能做成的事。”武中华道。

李树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次又一次的催促。

好不容易将机器修好了，没想到，半路上动静脉置管又堵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武中华换了一次又一次，注射器都用了一大把，每转动一次，程立雪都会痛呼一次。

十几厘米长的管子插进血管里，转动时想不痛都不行。

别说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就算是大老爷们来了，也多有忍受不住的。

寻常的时候，一颗输液用的小钢针的穿刺都会引来一阵惨叫，更别谈是数据线大小的置管。

两分钟过去了。

“不行就换人。”李树斌立即喝斥。

武中华堂堂透析室的护士长，论资格，论学历，论经验都是护士中最高的。

若他都没有办法，其他人就更别提了。

“李大副主任，这不是我能力的问题。”武中华抬头，“操作之前，我就觉得奇怪，谁给病人换过纱布。以我的经验来看，肯定是那时候不小心碰过置管，血液反流进来，又造成了堵塞。”

此话一出，武小萌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换药本来是护理这一块的，但现在是炎热季，伤口易感染。

程立雪娇气，在插管的时候受痛，活动度大；插完管后又有局部出血，需要湿敷硫酸镁等，以促进淤血吸收，难免有所碰触。

因此，纪飞对这一块上心了一些，让武小萌亲自动手，给程立雪换过新纱布，又涂了红霉素软膏以抗感染。

李树斌额头明显有青筋跳动，听武中华的语气，有些疯狗乱咬人的样子。

自己技术不过关，反倒赖别人的不是，而且程立雪由他管。

这话说来说去，便说到李树斌头上来了——李树斌管病人不利。

李树斌脸上觉得火辣辣的，双眼怒视，道：“这置管是我昨天晚上新插的，时间这么短，不可能有问题！”

“那肯定也不是我技术的问题。”武中华放下注射器，摊手道：“能用的办法，我都用过了。”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李树斌怒火冒三丈：“让开，我亲自来！”

说完，李树斌抢戴一副手套，亲自上阵。

其他人让开一条通道。

要说资格，这里最有资格的两人，一个是护理经验十分丰富的武中华，但他显然想摆脱这个烂摊子，将自己置于无责之地。

另一个便是亲自动手插管的李树斌。

还有王丽大夫，也算是一个老大夫了，但见她双手插在白大衣口袋里，眼睛半眯半睁，看向一旁，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显然不打算出手，也不会出手。

其他透析室医护人员知晓此事后果的严重性，对于这样找虱子往头上爬的事，根本不会主动掺和，甚至离得远远的。

开玩笑，如果因此事得罪了程卫山，那后半辈子就等着下地狱吧！

“置管位置明显有问题，看来之前有人换药的时候动过，问一问是谁不就知道了。”武中华狡辩，暗道：“如今机器没问题，是置管的问题，即使最后出了问题，也赖不到我的头上。”

武小萌咬着银牙，神情紧绷，这事推来推去，没想到推到自己头上来了。

程立雪背景雄厚，若真在这个环节上出了问题，那她只怕也没好日子过了。

武中华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到底是谁动过这置管？”

事到如今，很明显责任要落实了。

武小萌娇躯瑟瑟发抖，一想到要承受那样的后果，就感觉双腿无力，感觉半边身子都凉透了。

孙月与武小萌走得很近，也知道此事的前前后后，看到武小萌举棋不定的样子，自己却欲言又止，甚至还暗中对武小摇了摇头。

深吸了一口气，武小萌准备承认时……

“是我！”后方一道声音远远地传来。

纪飞刚刚离开透析室，去了接待室，给温欣与程卫山他们报告了好消息，此时才返回来。

突然听闻武中华的追究，立即挺身而出，“是我换的纱布，有什么问题吗？”

“呵呵，终于找到正主了。”武中华长舒一口气，“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己来收拾烂摊子吧！”

李树斌低哼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旁边的王丽也投来一阵鄙夷。

“纪老师……”武小萌伸出的玉手，突然停在空中，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事情的后果非常严重，一个不小心，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程立雪换药，却是她动手操作的，纪飞即使是示意让她操作，她也可以完全推卸责任。

纪飞没有推卸，反而一口承认，将责任揽到自己的头上……

这一份庇护的责任，或者说为师表的表率，已经达到无法言及的地步了，甚至远远超出了师生之谊。

越是这般，武小萌就越是深深自责。

就在此前，她还幼稚地想让纪飞在众人面前出丑，从而满足自己的骄傲之心。

想到此处，她便感觉一阵羞愧，无地自容。

“纪老师……”孙月已经被纪飞的形象深深折服。

其他实习生也在一旁，暗暗敬仰这位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大夫。

纪飞仅看一眼，便明白此事的前因后果，而此时时间紧迫，一分一秒都异常珍贵，也没有时间与他们理论孰是孰非，救人要紧。

“纪飞，你说你一个新人医生，来到肾内科不好好请教老大夫，知道一意孤行的后果吗？”武中华交手套摘下——找到正主——此事就与自己无关了。

他一边用快速手消消毒，一边冷嘲热讽，“现在抢救成功了，机器也修好了。你倒好，这一多事，你知道给我们造成多大的困扰吗？”

纪飞早就发现有所异常了，只是他作为一个临床医生，不应该对护理这块多说什么，毕竟专业与专业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即使都是医学专业。

此时听闻武中华不但不承认自己的过失，反而指责自己，便直接反驳道：“这是上机之后才出现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