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快要死掉了！”

林河像条快死的鱼般喘着气，他倒是更想像咸鱼那样干脆躺在地上得了，可是孙玉伯却不许，用他这位老师的原话就是，“不能躺，就是累死，也得给我站着。”

于是，怕自己倒下的林河只能让沈家兄弟把自己给绑在了偏殿的柱子上，这样他才能站着继续喘气。

孙玉伯既然说了要往死里操练林河这个唯一的弟子，自然不会放水，更何况他也就是早上来一趟，两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如果撑不下去，这个弟子也就别指望能练成百人敌的武艺了。

林河有时挺后悔的，可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放弃的人，因为一个人一旦习惯了放弃，那剩下的就只有一事无成。

“林大哥，那位孙老师也太狠了。”

“林大哥，你要不别练武了。”

沈家兄弟一边给林河喂着水，一边用热布巾擦着身体，一边恨恨地说道，天还没亮那位孙老师就来了，然后就是让林大哥打拳，除了打拳还是打拳，中间几乎没什么休息。

不但要打拳，还要被拳打！

这就是孙玉伯能想到的如何最快地让林河学好武功的办法，尽管他都是收着力，但是各种发劲的方式还是让林河吃足了苦头。

“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喝着温盐水，林河看着不忿的沈家兄弟，自嘲地笑着道，如果他是随遇而安，小富即安的性子，他肯定不愿意受这份罪。

谁叫自己的心太大！

林河有时候想到自己内心深处偶尔闪过的那些念头，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疯子，可是不去努力尝试一把，他始终都不会甘心。

“你这话说得不错，男人就该对自己狠一点。”

孙玉伯不知道何时在沈炼身后出现了，把刚说他坏话的沈家兄弟吓了个半死。

揭开手里的药膏盒子，孙玉伯瞅了眼居然还能笑的弟子，不由拿当年的自己比了比，发现自己在心性上还是比不过这个弟子。

“这是舒筋活络的药膏，等会儿我会给你抹上，用手法化开药力，你让这两个小子好生学着，以后叫他们给你按摩穴道。”

孙玉伯瞥了眼沈家兄弟，他教导林河的时候，并没有避开这对人小鬼大的兄弟，说实话他也觉得这两兄弟也是练武的好材料，不过他可没那个耐心和时间去教，反正他相信自己这个弟子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事关林河，沈家兄弟自然一点都不敢怠慢，孙玉伯给林河用药膏按摩身体的时候，两人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而沈光更是会不停地问问题。

孙玉伯并没有不耐，而是一一把手法的轻重和拿捏部位都说得极仔细，而真正让他不快的是自己这个弟子从头到尾都咬着牙没有吭过一声。

实在忍不住的孙玉伯忽然加大了手劲，这才疼得林河龇牙咧嘴地喊了起来，而这时候孙玉伯才大笑起来，“这就对了，你小子装什么，疼就喊出来吗？”

“老师，不兴你这样的？”

林河这时候哪里还不知道孙玉伯是故意的，忍不住道。

“嘁，军中最勇猛的那些糙汉在伤兵营叫那些杀猪似的医官诊治时还不是一个个疼得哭爹喊娘的求饶，你小子充什么英雄。”

孙玉伯嘴上训着，手上却没有再用力，他倒是不怀疑自己再给这个弟子使坏，边上那两小子就会扑上来。

随着药膏渗入肌肉，林河觉得原本酸痛的身体一下子变得轻快了许多，至少他觉得如果这药膏真像孙玉伯这个老师说得那么管用的话，或许他还真可以每天经受得住这种高强度的训练。

“这罐药膏我放这里了，差不多够你用两个多月，方子也一并在里面，别怪老师我没提醒你，穷文富武这句话不是闹着玩的，这方子里的药材有几味很是名贵，耗费不小，老师能帮你的也就到这了。”

“老师做的已经足够多了，要是两个月后我还不能自食其力，也愧为您的弟子。”

孙玉伯本来是要在嘉兴再停留一段时间的，可三日后他便要启程去平湖，虽然离得不远，但估计那边事办完了，差不多也要去南京述职。

“行了，旁的我不多说，你是个有主意的，日后必定前程远大，日后老师说不定还要指望你呢！”

孙玉伯的离开，让林河更加有了一种紧迫感，有这位出身锦衣卫的老师在，他心中会有一种底气，“或许该主动一些？”

林河重新换上了儒衫，现在离辰时不远，陆英娘估计很快就会带着她那个弟弟过来了，为人师表，怎么也得注重一下仪容姿态，不过好在他身上的儒衫虽然是大户人家子弟不要的旧衣服，不过成色还算新，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

拆开的模具里，昨日制好的粉笔已经可以使用，虽然刷着黑漆的墙壁通了一夜的风，但依然有股淡淡的臭味。

沈光望着林河收起来的那一撂乳白色的粉笔，很是想拿来试用一下，不过却被自己的哥哥狠狠地瞪着，想要开口讨要的心思终究还是被后脑勺拍巴掌的恐惧战胜了。

玄妙观前，陆英娘蹲下身替自己的弟弟整理了下衣服，她还带了食盒，里面放着束脩礼该有的腊肉和咸肉，另外该给的银子也准备好了。

“走吧。”

看着起身的姐姐，陆文昭跟在了后面，他好奇地打量着玄妙观里的一切，这处地方他以前也曾听姐姐说过，这里以前香火鼎盛时热闹的很，他们的母亲也来这里进过香祈过福。

空旷的天井里，被沈家兄弟收拾得很干净，今天两兄弟也换了身衣服，虽然成色旧了些，但至少没有打过补丁，看上去还是很精神的。

“这大概就是自己以后的同窗了。”

陆文昭这样想着，他朝沈家兄弟笑了笑，他听姐姐提到过，这是自己老师身边收留的两个孩子，都是苦出身，大的叫沈炼，和他同年，小的叫沈光，比他小了两岁多。

很快，陆文昭看到了自己的那位老师，那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少年，只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老成感觉，起码被这位老师温和却沉静的目光看着，他不由地低下了头。

“林先生，这是我的弟弟文昭，以后他就请您好好教导了。”

陆英娘一把拉过了似乎有些害羞的弟弟，朝林河说道，然后把手中的食盒塞给了弟弟，“还不给林先生奉上束脩。”

“弟子拜见先生。”

陆文昭愣了愣，然后鼓足勇气，拿起食盒朝林河道。

“我这里规矩不多，你不必拘束。”

林河接过食盒，递给一旁的沈炼，“你先和你两位同学去里面熟悉一下环境，我这里清苦，不比吴家私塾，你要有所准备。”

林河说话时声音也极温和，一下子让有些紧张的陆文昭放松了不少，他不知道这位先生究竟有多大本事，但至少不会像赖先生那般凶。

等陆文昭随着沈家兄弟进去后，林河才看向陆英娘道，“陆掌柜，我再说一遍，我教的东西和外面的私塾不一样，对举业未必有用，你以后若是觉得不合适，自可以让令弟再寻良师。”

“我相信林先生。”

陆英娘还没等林河说完，已是连忙道，在她眼中林河越是这样说，就越是说明这位林先生是有真本事的，至于年纪什么的她下意识地忽略了，更何况大明朝最重神童，少年成名的更是不在少数。

“那陆掌柜请回吧？”

林河没有再说什么，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既然陆英娘一厢情愿地认死理，他也没办法。

偏殿内，被林河刷了黑漆的墙壁前，已自摆了一张长桌，只不过这长桌纯粹就是两块木板再加上下面的砖石垒起来的。

陆文昭这时候才明白先生刚才和他说的话的意思，这里的条件比起吴家私塾，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只不过他虽然从小被陆英娘护着，可并不是那种不能吃苦被惯坏了的性子。

沈炼性格比较沉稳，和不熟的人话不会太多，不过他对于陆文昭表现的还是比较友好，而沈光性子就比较活泼，早就是很熟络地和陆文昭说起话来，只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说，陆文昭在听。

林河在外面听着沈光那叽叽喳喳的声音，没有立刻进去，陆英娘的这个弟弟，先前在吴家私塾显然是被那姓赖的无德塾师给刻意针对了，如今又换了个陌生环境，有沈光这样比较自来熟的家伙说话，能帮助他快速熟悉这里。

“我跟你说，就是楞严寺的高僧也很佩服林大哥的学识呢？”

陆文昭听着沈光不时说着自己新拜的老师的事迹，心里面也一点一点活泛开了，觉得这位先生也许真的不是个一般的人呢！

“沈同学，你们不喊先生做老师的么？”

听了良久，陆文昭忍不住问道，他其实挺羡慕沈家兄弟的。

“课堂上我是你的老师，下课了你如果愿意，和他们一起喊我大哥也是无妨的。”

林河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三个孩子面前，而他的回答也让陆文昭愣住了，在他的印象里，老师都是很威严和有架子的，而这位林先生似乎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