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净明看着向自己呼救的谭四，却是正儿八经的行了个合十礼，唱了个佛号后道，“施主，林居士乃是为了你好，没取你性命已经是宽宏大量了，你今后当听林居士所言，改恶向善才是！”

谭四没想到连那一向以慈悲为怀的和尚居然都帮那凶恶的林家庶子说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会儿方才颤抖着声音道，“难道就合该我被这小……他白砍两刀么？”

已经被打怕的谭四，原本想要骂出口的小畜生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施主着相了，岂不闻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的佛理。林居士砍得乃是你满身的罪业，是为了让你不堕入阿鼻地狱受无间之苦方才为之，你要体会林居士的苦心啊！”

净明语重心长地劝说道，那凶恶的面相居然还透出了一股慈悲之意。

“歪理邪说，你这秃驴定是和他一伙儿的！”

谭四被气得连脑子都没了，口中更是骂出了秃驴二字，这顿时让净明恼怒起来。

一把无明业火烧起，净明双眼一瞪，手中的齐眉棍便从雪地里拔了出来，只是他终究没有挥下棍去，不过林河却是有意拿这谭四给自己立威，便在一旁说了番话。

“净明大师，此人罪业太重，到现在犹自没有悔改之意，看起来还得大师出手再为他消去些罪业，只是莫要下手太重。”

“林居士言之有理。”

听到林河的话，净明忍不住应声道，于是原本要收起的齐眉棍打在了地上的谭四身上，不过他收着七分力气，直打得谭四哭爹喊娘地求饶，却没有伤到他的筋骨内脏。

另外两个闲汉看着被打得满地打滚的谭四，吓得更是两股战战，他们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招惹了哪路煞星，四哥先是被砍了两刀，接着又被这个大和尚抽得没了个人样。

“你们两个，身上罪业也不轻，过来让大师打上几棍子，再把这厮抬回去，以后记得多行善事，莫要作恶。”

林河目光看向了哪两个被吓得快要尿裤子的闲汉，沉声说道，他是最讨厌这些平时在街面上欺软怕硬的闲汉，他记忆里便曾经见过这些闲汉被城里大户的管家雇去乡下收租时为恶的场面。

“大师，我等知道错了，便饶过我们吧。”

两个闲汉见那叫净明的凶恶和尚看向自己，却是吓得直哆嗦道，“林先生，林相公，你便大人大量，饶了我们吧，平常咱们干的坏事可都是谭四指使的。”

“你等平时为恶时可曾想到错了，这罪业缠身可不是说笑的，还是让净明大师先替你们消去些罪业才是。”

林河一句话，顿时吓得那两闲汉转身就要跑，可他们跑得再快，还能快得过净明这常年习武的僧兵，才跑不了三五步，就被净明赶上，一棍打翻在了地上，各自被抽了十棍方才罢休。

“还不带他走，记得，以后多做善事，莫在为恶，否则便是我饶得过你们，净明大师的棍子绕不得你们。”

“谢林先生开恩。”

两个闲汉忍着痛，一边陪着笑，一边忙不迭地架起已经说不出话来的谭四，好似遇到了倭寇般死命地逃跑了。

“林居士，小僧方才是不是有些孟浪了。”

净明虽然刚才打人棍子打得甚是爽利，可打完了之后又有些觉得不对劲。

“有什么孟浪的，大师觉得自己刚才打的不对么？”

看着一脸粗豪相的净明，林河笑眯眯地问道，他也不等净明回答，直接道，“我佛有菩萨慈悲相亦有金刚怒目相，谭四这等闲汉，虽无杀人放火的大恶，但是小恶积少成多，罪业满身，自当是以金刚怒目相对之。”

“我佛以慈悲渡世人，所谓慈悲，对于这些满身罪业的人，就是以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叫他们莫要再作恶，我之前跟诸位大师所说的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也正是此理，就好比大师们杀倭寇，是为了让那些倭寇不再行凶造恶，救的不仅是无辜的黎庶百姓，也渡了那些冥顽不灵的倭寇，省的他们继续造业直至永堕阿鼻地狱。”

净明听着林河这番话，心下对这位年纪不大的读书人更加钦佩，因为这位林居士的佛理说得直白透彻，叫人一听就懂，却不像寺里那几位讲经的法师，说得什么都得他们自己去想去猜，去问了也只能得个囫囵答案。

“阿炼，走了，回家。”

喊上听得有些发呆的沈炼，林河紧了紧肩上的麻绳，却是拖着滑撬自往玄妙观的方向去了，他对于自己今天这趟出行很满意，他估摸着用不了几天，自己就能在这嘉兴府有些名声了。

……

午后，天空里再次飘起了雪花，这时候林河和沈炼他们已经回到了玄妙观，而带回来的柴火也在路上卖给了沈炼平时的几个老主顾，倒是得了大约六七十枚铜钱和两分银子，算起来也有小一钱银子。

“林大哥，你真厉害，我看那些和尚都对你毕恭毕敬的。”

进了偏殿，憋了一路的沈炼眉飞色舞地和沈光说着早上出去后发生的事情，刚才要不是林大哥坚持，那净明和尚还不肯走了，说是要留下来向林河请教佛经。

“明天我也要出去打柴。”

见到沈炼跟自己显摆，沈光气得大声道，在他看来要是自己今天也跟着一起出门打柴，就不会错过这些精彩的事情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边军，也没见过僧兵，还有他也没看到那个坏得头顶流脓脚底生疮的谭四被林大哥收拾的场面。

“去去去，你凑什么热闹，就你这小身板能顶什么用，走不了五里路，就不行了。”

“行了，阿炼，别再逗阿光了，那位朱大人也说了，最近城外可能会有倭寇，能少出城就少出城，咱们今天得的这些银钱，也够买个半石米回家备着了。”

看到沈光快被气哭了，林河忍不住喝住了沈炼，他算了下，手上大约有六钱左右的银子，要是省一点，去米店买些陈粮备着，还能有些结余，倒是可以去买些纸墨回来。

沈家兄弟没再吵闹，安静地随着林河一起吃起饭来，沈光早上留在家里，早就把饭给煮好了，三人也没什么菜，就是沈光拿昨天吃剩下的鸡骨头重新熬汤煮了些野菜，放些粗盐，不过林河吃着觉得味道倒也不错。

“阿炼，你下午去把钱还给人家，这只鸡咱们也算是吃够本了。”

放下碗筷，林河从怀里摸出了那些铜钱，递给了沈炼，嘉靖年间的大明物价不算太高，一只活鸡差不多四五分银子的样子，折合铜钱也就是五十枚上下，他索性把那些铜钱全部给了沈炼。

“要是有剩下的话，你路上买点吃的带回来。”

“是，林大哥。”

沈炼点了点头，把那些铜钱仔细地藏进了兜里，这街面上虽然人少，可要说太平也太平不到哪里去，像谭四那种青皮无赖，冬日里吃不饱，便会出来害人。

“记得把柴刀带上，要是遇到谭四那种闲汉为难你，就砍死这些欺软怕硬的王八蛋，你比他们更凶更狠，他们就怕你了。”

林河没忘记谭四的事情，这城里的城狐社鼠不少，这些玩意不敢找大户人家的麻烦，专挑老弱妇孺下手，你不凶恶一些，就被他们吃定了。

“是，林大哥。”

想打林河痛打谭四的那一幕，沈炼的眼里都发了光，忙不迭地跑去找了柴刀，重新磨起来。

“林大哥，我想和阿哥一起出去。”

“好吧，那你也跟着去，记得带上柴刀，跟紧阿炼，不要乱跑，知道吗？”

林河本想拒绝沈光，毕竟沈光还是小了些，十岁都没到，万一遇到些什么事情，真是跑都跑不了，不过想想眼下城里还算太平，只是两兄弟跑一趟，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索性答应了下来。

“谢谢林大哥。”

见林河答应，沈光大声道，然后便飞快地跑去找了另一把柴刀，和沈炼一块磨了刀，便急急忙忙出门去了。

沈家兄弟走后，林河方自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休息了一会儿后，他觉得差不多了，便开始练起早上孙玉伯教他的撑锤来，他这位老师说过，这撑锤只要有力气便可以练，只要练到动作做不到标准时便可以停下休息。

很快，偏殿里就响起了踏步出拳的跺脚呼气声，林河练得很是用心，他心中清楚，哪怕他脑子里有再多这个时代所没有的知识，但是没有健康的身体，很可能一场风寒就会要了他的命，所以对于能让自己变得强壮的武功，他很认真。

林河练习的时候，会时不时地停下来，回想孙玉伯教授他时说的每一句话，回想那种被手把手搭架子打出拳时的那种感觉。

林河并不知道，在他忘形练武的时候，孙玉伯来看过他一回，见到他练武时不时思索的样子，一脸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太聪明的徒弟，对于老师来说，往往就是这个样子，虽然高兴徒弟的聪明，但也会觉得没什么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