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忧？时雨揉揉眼睛，她没看错吧。

她没有想到，季倘说出的居然是这些话，这个冷漠的男人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她该怎么生活的问题。

良久，时雨缓缓开口：“这个不用你操心。”她终于清理干净了伤口，几块纱布全被血给染红，有些较浅的伤口处已经结了薄薄一层痂。

“能做的事多了，我可以端盘子，发传单，再不济就去搬砖。我知道的，很多工地长期缺人。”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我可以不要钱，包吃就行。”

季倘定定地看着她，她脸上是狰狞至极的伤痕，可她一展笑颜的时候，还是那样温暖可爱。

他觉得眼角有些发酸，略显僵硬扯开薄唇：“那些都太苦了，你做不了的。”

苦？时雨咯咯地撕开胸口处衣衫，露出一枚硬币大小，尚未长好的枪伤：“再苦也不会比差点没命苦。”

那夜的血流成河，她永生难忘。

“在这里，虽然不愁吃喝，虽然衣着华美，但我也只是一个随时会丧命的替代品，是一个没有尊严可言的发泄物。”时雨抚着胸口处的伤，“这些都比那些苦一千倍一万倍。”

“季倘，不要用你的思维去度量别人了。”时雨重新扣好衣服，见季倘仍旧不言语，重重叹了口气。

“如果你喜欢看我尊严尽失的样子...”

时雨忽地跪地，上半身却笔直挺立，双手郑重覆地不停磕头：“让我走吧。”

季倘不说话，她就一直砰砰磕着。

没有想到，时雨会这么倔强。季倘愣住了，蓦然，江河倒流，时光回转。

他仿佛看到了幼年的自己被罚跪在地，身边陪着个同样跪着的小女孩。小女孩年纪虽小，神色却无比倔强坚毅，银铃般的声音还带着稚气未脱的软糯：“如果季倘哥哥不能起，我就不起。”

那绝不是白娉婷，季倘一眼看出。白娉婷向来柔软，多少年来，脸上从未出现过这般坚定的神情。那这个小女孩是谁？

恍惚间，胸腔一阵扯痛，季倘回过神来。

小女孩跪的笔直的背影，小女孩坚毅的神情和面前的时雨，逐渐重合。

不知怎么，他突然有种预感，如果就这样让时雨走了，他会留下终生的遗憾。

“你先起来。”季倘声沉如水，他不想放她走。

时雨不为所动，依旧一下一下磕着头。

瞥到时雨已经青肿的额，季倘再次开口，却不自觉地变成了：“你先起来，我答应你。”

终于答应了。

多少天来，被困在房子里，被强迫着索取，被季家上下冷眼打量，时雨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她合上双目，一串泪珠滚落，时雨却嘴角含笑，长长地吁了口气：“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