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四姑娘要出堂差了！”

姜姨娘过来回禀了一声。

银珠看了一眼，点点头。

姜姨娘和小红带着银四儿，出了厅堂，坐上花坊的包车——那是长方形玻璃，里面罩着洋蜡烛灯，装饰得仙人仙车一般，漂亮又时髦。车夫抓着车两旁的木车把奔跑，将几个人带走了。

银珠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愣了一下。

柚子知道银珠的心事，说道：“要论才貌，恐怕最出众的，还是四姑娘。我们花坊将来要出一个花魁，怕是要指望四姑娘了！”

银珠说：“她还小。赶快长大就好了！”

柚子谄媚说：

“也不算小了。已经十三了，按虚岁算，也差不多十五了。很快就要做‘大先生’了。如今为四姑娘摆花酒的恩客，有十几个呢。最积极、最肯花钱的，要数庞老板。庞老板对四姑娘，可是迷得不要不要的！”

“调调他的胃口，让他多出点。”银珠说，“不是我夸口，像四姑娘这样窈窕出众的，还不多。那是真漂亮！”

“那当然，”柚子称赞说，“妈咪亲生的，还能差吗？精明能干不让三姑娘呢！要论识文断字，吹笛唱曲，比三姑娘还在上些！那天生的喉咙，珠圆玉润，黄莺鸣叫似的，没有一个对手。”

……

洋蜡烛灯装饰的仙人仙车，在上海滩大街上快速穿行。

这一次是一个很大的、很热闹的书场。

车子在书场外面停下来。

银四和小红从马车里面走进来。

两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妆扮。光鲜靓丽，一看就是花坊里面的。银四燕尾发式，插着银色宝珠簪子。蜜色绣花缎袄，玄色织金裤子，天青缎子弓鞋；小红垂丝发式，插着满天星钗子，玫红缎袄，湖色绉纱裤子。

两个人很快引来周围的目光。

银四已经习惯这种目光的注视。不能回避，不能排斥，要带着倾国倾城的娇羞，千娇百媚的风情，用盈盈秋水无限钟情的媚眼望一下。因为这一望，就有可能把客人召集过来。

姜姨娘带着银四和小红，迈步走了进去。

走进书场，姜姨娘低声说：“这些客人在包厢里。是不熟悉的客人给的局票，我们上楼去吧。”

姜姨娘带着上了楼，走进一个房间，很恭敬地轻声问道：“是‘九只猫’花坊的四姑娘到了！请问是哪一位少爷先生叫的四姑娘堂差呀？”

伴随着这个问题，房间里面的几个人都把目光投射到门口，银四这边来。

银四大大方方上前，给那些人点头行礼。

“是我叫的。”有个人应了一声。

姜姨娘脸上带笑，说道：“四姑娘，你就在那位先生旁边坐下吧。”

银四走到说话的那位先生身边坐下。

房间里面的客人大约有四五个。已经从别的花坊里面来了两位姑娘了。各自陪着各自的客人坐着。

“四姑娘，唱个曲子吧。”那位客人说道，“四姑娘的曲子唱得很好。我上次在别的书场听过的。比专业那些唱戏的，唱得还要好！”

那位客人这样说，众人都起兴，让银四唱曲子。

胡琴先生拉起了弦子。银四和着弦子，唱了一曲《皂罗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