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顾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

房内只剩下她和绿珠，池胥在山房里亲自熬着药，萍儿和芙柳在外面吩咐这府里新加的规矩。

“姐姐。”绿珠将她慢慢扶起，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模样，虽有些纠结，还是问了出来，“嗔到底是谁。”

绿珠起初还有疑惑，因为“嗔”不像是一个人的名字，知道听见她以对话的方式在念这个字的时候，绿珠才确定，这是一个人。

梁青顾淡淡的笑了笑，确实摇了摇头。

将枕头网上挪了挪，这才小声的说道：“我并不想瞒你，但有些事情，说了你也未必能信。他是我能遇见你的契机，没有他，我见不到你，也来不了东齐。”

绿珠脑子里有万般猜测，但却被梁青顾的这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她害怕嗔是哪个勾引姐姐的男人，但一听姐姐是因为那个叫嗔的人才能认识她，也就深怕没了嗔，姐姐会突然离开。

“姐姐我不问了，你好好休息，孩子的是……”

“我知道。”梁青顾淡淡的说着。

“知道？”

“我都听得见。”昨日她虽怎么也醒不过来，可周围的声音她都听的一清二楚。

她知道自己肚子里的是个死胎，所以她才问嗔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嗔虽然回答他了，却不能像往常一般直接与她角落。

嗔似乎非常虚弱，需要借助她的力量才能勉强说话。

所以使得她也一直没办法睁开眼睛，但他们说的话她全部都听到了。

“那姐姐你不难过？”

绿珠有些不相信，姐姐此时的模样虽然失落，而且魂不守舍，却并不相识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

梁青顾难过是有的，但是停了嗔的话，心里反倒平静了不少。

嗔告诉了她，这孩子，还活着，只是缺了一颗心。

当时她挺高这句话时差点崩溃了，甚至歇斯底里的质问嗔，缺了心那还是人么，那还能活么！

可嗔却告诉只用一句话反驳了她。

“你的命都没了还能活，你孩子却了一颗心我还救不了？”

梁青顾的嘴角突然微微的上扬起来，这模样似乎带着几分诡异。

让绿珠看的有些害怕。

梁青顾知道，嗔这一次绝对不会骗她，因为她从嗔的言语中，听出了从未有过的着急。

看来，他是真的有办法了。

她之所以难过，不单单的是因为孩子。

还因为自己，嗔在说出那句话之后，她问了一个让自己都后悔的问题。

“我没命了，那我现在是什么。”她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就鬼使神差的问了出来，若是可以，她真想消除了记忆，完全撤回。

梁青顾靠着绿珠，将脑袋歪在她肩上，轻轻的问着：“你说，人如果死了，尸体也烧了，那剩下的是什么。”

“姐姐你问这个作甚？”绿珠不明白，这问题和孩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梁青顾只是摇了摇头，轻轻的笑着：“你回答就是。”

绿珠细细想了想，这尸体都烧了，只能成灰了啊，若还能留下的，“莫不是鬼魂？可这世界上真的有鬼么？”

“可魂魄又是什么？”

这问题可难倒绿珠了，她小时候听老人们尝尝讲些山野间奇奇怪怪的轶事。

但也直说的，那是鬼，那是妖怪之类的，可若具体是什么，还从未有人说的清。

“或许只是执念吧。那些冤魂索命或者鬼怪报恩的故事，都是有所缘由的，可能是因为心里有事情在死前没放下，这才变成了魂魄。”

梁青顾笑着点了点头。

绿珠说的没错，一点都没错。

嗔就是这样一个鬼魂，一个执念。

而她……

也一样。

嗔告诉她，“你的尸体都已经烧了，埋在了土堆里面，上次你梦回也已经见过自己的墓了，你以为你现在是个什么。你与我一样，也是鬼魂，只是我用我自己的怨念，给你重新塑造的了一个肉身罢了。”

所以梁青顾，是没有肉身的。

她这副与常人无异，能够站在阳光下的身子，还不知道使用什么东西做出来的。

他没有顾和诗那么好的命头到一个正儿八经的肉体身上。

所以，她怎么可能有孩子……

当嗔知道她又孩子的时候，那模样比谁都惊讶，更是无奈的叹息笑话着说了句：“原来你的执念比我都深。”

所以，即便是一个没有心的孩子，对于梁青顾来说，应该也是上天赐予的惊喜。

即便没有心脏，却也是有生命。

与梁青顾不同，只要真的能孕畜出来，那便是彻彻底底的人类。

嗔说了，孩子少的那颗心，他会负责填满。

梁青顾有些迟迟的笑了出来：“这孩子我会生下来。”

“姐姐你疯了！”绿珠吓得突然跳了起来，她本以为姐姐没那么难受，可没想到真的是迷了心智：“这孩子连心跳都没了，就算如孟公子所说的，其他正常，那省下来又该是什么怪物？”

“他不是怪物！”梁青顾的脸上多了些严肃，更是紧紧的看着她，言语中带着怒意：“这是我的孩子，长在我身上，除了我，谁也没资格拿掉它。”

她这一个孩子比其他人生十个还要困难，她怎么能丢了她。

再说了，她只是有些发热罢了，正常人怀孕可能所少都有些不适呢。

可这孩子做错了什么？

除了发热，其他什么都没有。而且她这烧退的很快，现在什么难受的感觉都消失了。

绿珠记得都快站不住了，姐姐这想法分明就是烧糊涂了啊。

刚准备出去，就将池胥端着药从门口进来。

“姐夫你还是好好短短姐姐吧。”一句话落下，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全解，只好先离开。

一夜没睡，池胥的脸苍白了不少，就连唇边也冒出了不少胡渣。

见梁青顾似乎无碍的模样，他强行挤出笑容，将药放在了桌案上，淡淡道：“绿珠让我劝什么。”

梁青顾看了池胥一眼，转过身子，低声道：“孩子，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好！”

“嗯？”

“我说好！”

梁青顾怎么也没想到，池胥会这么好说话，他以为池胥应该比谁都要拒绝的快才是，可没想到他确实一副笑着的模样，眼睛就这么看着她，极为认真的说了句，“好。”

“只要你喜欢，孩子留着也就罢了。”

“就算是个死胎？”

“我会定期让景怀给你诊脉，若是有碍，就必须拿掉，若是无碍，就算是个死胎，我也养！”

梁青顾不知道自己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心情听到这句话的。

听完她就笑了，嘴角扬的高高的，也哭了，眼前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