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预不虞的道理李丰林一直都懂，可是这一次他却彻彻底底的失策了。

当他和姚欢来到大孤镇派出所时，一个不胫而走的消息，却是不知为何传进这让他感到绝望，哪怕是现在，当他自信心满满准备应对案件变化的时候，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如被抽干了浑身力气一般，无力感遍布全身。

来到关押留海男的拘留室，门口早就站了清一色的人，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李丰林的到来，包括一张脸黑到极致的周所。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你们好好儿看着么，一个大活人还特么就撞鬼了。”

周所面容苦涩，却也不说话。反而是另外两个看起来很是沉稳的家伙，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其实这件事怨我们，半夜因为觉得困就不自觉的睡着了，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我就小憩了半个多钟头，他，他就。”

接下来的话尚未说出来，就被摇头的李丰林制止，外面的天早已大亮，可此时的李丰林，整个世界却是陷入了一片黑暗，唯一的线索留海男又断了。

他死了，依旧是同样的死法，窒息而死。

一大早法医就将留海男的尸体带走了，那留海的的却却是假的，留海男的真实模样其实就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光头汉，整个人面相略凶狠。

不过再度让李丰林陷入沉默的，是他的死法。

按照看守留海男的小李说，留海男在被带回来以后就醒了，不过却是一直嘴硬，态度更是极尽恶劣。在没有问出什么的前提下，周所按照留海男的话，还给他买了鸡肉饭和饮料，这在派出所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特例，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老周对这个人有多上心。

且在李丰林看来，这留海男同样是一个求生欲望极其强烈，且极其聪明的一个人，这种人在事情没有完全败露之前，绝对是个硬茬子，所以老周没问出什么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最让李丰林几近崩溃的原因，恐怕就是留海男的死法了。

法医那边传来消息，依旧是窒息而死，全身上下完好如初没有外伤，解剖过后，情况依旧没有改变，他的全身器官也没有任何病变或是出现问题的可能。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死者的指甲缝和鞋面残留泥土来看，这家伙曾经也去过那个墓里。

他指甲缝和脚底，都有独属于西山屯古墓里的泥土。

“会，会不会又是绿毛鬼索命，六，六条人命了。”

李丰林本就处于爆发的边缘，这莫须有的话一出，他整个人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那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仙女庙被吓晕过去的小刘，李丰林气不打一处来，可还没等他发作。那小刘颤颤巍巍的，居然又说了一句让李丰林都想揍他的话。

“大家都说，这是玄女娘娘出的手，玄女娘娘知道这家伙罪大恶极，这才派绿毛鬼将他抓住，而后又让他以同样的方式死去。我见过，在仙女庙的时候，这家伙不停的拿头撞击地板，就像疯了一样。”

突然的，李丰林停下了扬到半空的手，他突然觉得无力，也突然觉得荒唐。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发作了，眼前这家伙更是没了当警察的必要。

从法医鉴定报告来看，留海男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外伤，如果真如小刘口中所说，这家伙曾经用头疯狂撞击地面，那是一定会有淤伤残留的，不过现在李丰林也不想跟他追究了。

回想最近几天的案子，先是522案里神秘死亡的女子，再就是西山屯古墓里以同样方法死亡的三个盗墓男子，而后，因为目睹了案发现场报警的刘老汉，再就是现在，在层层铁栏之下，再度神秘死亡的留海男。

短短数天的时间，不仅案情没有丝毫进展，死亡人数却是节节攀升，赵局刚才又来过电话了，而距离上头给的522案破案时间，也仅剩下四天不到。

现在看来，当初选择并案处理是正确的，但现在李丰林奇就奇在这死亡方法之上。

没有任何外伤碰撞，甚至连淤青都没有，死者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死亡，这根本就是不可能是事情，若之前李丰林还对其他死者抱有侥幸之心的话，留海男的死，无疑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前一夜还活蹦乱跳，跟派出所所长要鸡肉饭饮料的家伙，就在重重栅栏和警员看守下，再度归西。

有关于死者是否因为中毒身亡这一点，李丰林也早就想到，不过从法医那边传来消息，死者的胃里除了尚未消化完全的食物残渣，其他东西什么都没有。

几乎跟一个正常人的胃没有区别，这才是让李丰林头大的地方。

今天周末，本该是个让人放松的日子，可看看接下来为数不多的几天时间，李丰林就头大。现在除了死者的死亡方式成谜，就连死亡动机，也完全没有头绪。

大孤镇的派出所民警，在镇上找到了留海男藏身的旅馆，可除了一地的烟头和几件普通衣物，再找不到半点有用的信息，似乎想从这一方面着手的打算，也就此失败。

“留海男的身份还没确定么，什么就快了，我需要的是现在，立刻，马上。”

猛地挂断电话，李丰林抽出一根烟点上，可一根烟还未吸两口，电话又响了。

李丰林抬眼一看，下午三点四十五分，他看向了电话，来电显示是姚欢。

“喂，小欢，什么事情。”

李丰林刻意压低的嗓音似乎让姚欢微微愣了那么几秒，可很快，姚欢特有的嗓音却是传来寥寥数字，让的李丰林的心，再度揪紧。

“李头，又死人了。”

清水城郊，位于市区以南的一个开发区，这里地处偏僻，清一色的青色砖墙外，早被拆迁办给贴上了标签，也正是因为如此，寻常时这里几乎不可能有人过来，在这里生活的，也仅仅是一两家钉子户而已。

可今天，这里却是围满了人。

“死者名为李楠，女，三十二岁，死亡原因是由钝器击打头部所致，从现场痕迹来看，死者和凶手有过短暂打斗，不过很快死者就被其制服，凶器已经找到，是死者家里的一个铁锤，不过尚未提取到指纹。”

听完姚欢的报告，李丰林点了点头，仅从报告上来看，应该只是一起简单的冲突杀人事件。

捏了捏眉心，早被522一案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李丰林，在面对姚欢时，却是摆了摆手。

“这案子先给其他兄弟盯盯吧，你先跟我去扫黄组接个人，想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姚欢还想说什么，却是被李丰林用眼神制止。

重案组已经成立近半月，可有关于522案，却是未曾有丝毫进展，李丰林虽同属于刑侦大队，可眼下却是分身乏力。正好，在队里早就有几个对自己一直不满的家伙，应当可以借这次的机会来个大翻身了。

点燃一根烟，李丰林的心神也缓缓安定下来。

“对了小欢，你跟我多久了。”

弹掉手里的烟灰，李丰林头也不抬地问道。

“快四年了。”

窗外的景物因为车速的原因，飞快地朝后退去，李丰林紧盯着窗外，一对剑眉却是皱成了一坨。

“就四年了，可还真快啊。”

李丰林喃喃。“对了，你还记得陆不归吧，那个晚了你大半年进来的家伙。”

李丰林露出追忆的神色，手中的烟，也很快燃到了尽头。

姚欢点了点头。

“怎么会不记得，一进队就破了大案子，可是深得李头您的赏识。”

姚欢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平时寡言少语的李头长，会突然提起那个家伙。

对于那家伙，姚欢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三年前那件案子了，听说那件案子是他和李头共同侦破的，不过这其中似乎出了什么岔子，导致那家伙被掉到了扫黄队，这对一个一心想把自己扎进刑警队的家伙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可这家伙似乎并未传出什么不满，反而是在扫黄队“兢兢业业”干了三年，在姚欢看来，他可能已经放弃自己了，一个本该出现在刑警队的天才，却是去了扫黄队当笑话，这无论放在任何人身上，想必都是几近崩溃的。

“是啊，那家伙的确挺特殊的。”

将手里的烟掐灭，李丰林怔怔望着窗外，整整三年了，他一直在等这个给他拉出来的机会，只不过这次机会的代价，似乎有些大了。

李丰林突然笑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但他依旧相信自己的判断。

“对了小欢，待会儿你去买两瓶酒，咱就在扫黄组将就一顿吧。”

“啊？”

姚欢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头，现在喝酒，似乎有些不太好吧。”

对于姚欢的提问，李丰林并未回答，似乎也没必要回答。他仅仅是用一种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了一句。

“欠你三年的酒，先补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