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接到女儿惊慌来电开始,左明启心里波澜起伏,很不稳定。他极力用平日里严肃冷峻的表情掩饰内心的紧张,可越是掩饰,紧张的情绪越浓重,几乎侵袭着他每一根神经。在王伯景和魏子铭的陪同下,他回到家中,见女儿躲在卧室角落浑身颤抖,心如刀绞,立刻冲上前,将女儿抱在怀中,不停地用柔和的语言安抚。
左明启虽然是国家科学院的院士,却不在科学院工作,以至于经常与在科学院工作的院士们打交道的王伯景和魏子铭对他不是很了解。初见左明启,他们也很讨厌这个面无表情、声音硬涩的人,以为这家伙是个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当看到左明启对左天悦流露出的父爱,他们才明白,原来左明启也是逃不出亲情掌控的男人。两人对他认知,由此发生转变。
王伯景和魏子铭建议左氏父女暂时不要离开家,因为别墅区爆炸,情况可能非常复杂。万一他们匆匆离开,引起警察怀疑,事情会变得很麻烦。左明启明白他们的意思,点头同意,表示自己会陪女儿在家,哪都不去。
王、魏二人放下心来,便告别左氏父女,赶到爆炸现场,一探究竟。他们到达那里时,秦史尊已经让奉天郡公安局严局长将韩国男人和日本男人的尸体带走,并叮嘱一定要好好保管。对于秦史尊的叮嘱,严局自然不敢怠慢,亲自指挥人员将两具失了心脏的尸体运走。
王、魏二人没见到尸体,却在秦史尊那里得知了让他们震惊无比的消息。
超科部特动科七组虽然与科学院的第三护卫队是死对头,可当双方面临共同难题时,秦史尊绝不会隐藏己方掌握的情报,向王伯景隐瞒真相。公是公,私是私,这点他分得很清楚。更何况,凌宇浩生死不明,而这又是方龙造成的,他不想留给王伯景诬陷七组假公济私计划杀害科学院学生的机会。
王伯景熟悉秦史尊为人,对他向自己坦露信息的做法并不惊奇。得知凌宇浩的失踪与Gods Secret有关,他和魏子铭吃惊不小,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要知道,凌宇浩是张喜霖的关门弟子,脑子里装着很多科学院的机密,而那家伙偏偏是个骨头并不结实的公子哥,一旦Gods Secret对其严刑逼供,只怕那小子会将知道的一切如数交代给Gods Secret。直到这个时候,王、魏二人才感觉到凌宇浩失踪的严重性,两人额头瞬间布满一层冷汗。
王伯景立刻向张喜霖院士进行汇报,如实反映情况。通话另一端的张喜霖沉默良久,方才艰涩地说出八个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得到张喜霖的命令,王伯景不再耽搁,很快找到严局,亮出科学院第三护卫队队长证件,要求奉天郡公安局配合他搜寻凌宇浩。
看到王伯景的证件,严局满心苦涩。暗想先是超科部特动科的人前来调查“奇异死尸案”,随后科学院的护卫队也来了,难道奉天要出大事?他深知有这两个部门参与的案子,非同小可,绝不是普通警察能否解决的。他又不敢乱问,生怕那句话问错,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无可奈何的他只能卑躬屈膝地向王伯景表示一定配合,尽奉天郡公安局全力搜寻凌宇浩下落。
奉天郡公安局百分之五十的警力投入到搜索别墅废墟的行动中,花费五个小时,将废墟翻了个底朝天,没法凌宇浩踪迹。
王伯景预感不妙,凌宇浩不在废墟之内,说明他还在Gods Secret掌控之中。那个公子哥在Gods Secret手中一秒钟,科学院机密便一秒钟不安全。时间紧迫,他不能再分心到别的事情上。于是,他给左明启打了个电话,提醒其最近一段时间不要乱跑,否则他们父女的安全极有可能受到威胁。左明启在通话中做了保证,在见到王伯景和魏子铭之前,绝不会离开家。得到他的保证,王伯景放下心来,与魏子铭随同严局回到奉天郡公安局,开始细致入微的调查。
寻回方龙,七组另外三人提着的心放下一半。他们没有立刻追到月宁风家中寻找简易,而是仔细研究接下来的行动计划。秦史尊根据在江南雁家中时简易的猜想,初步拟定行动计划,向每位在场成员下达翔实明细的任务。确定废墟中没有凌宇浩的影子,他们便与王伯景和严局长告别,匆匆离去。
左明启在通话中向王伯景明确表示不会带着女儿离家,可他总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最终还是决定带着女儿离开。不仅仅离家,而且要出国。他选择凌晨这个隐秘的时间段出走,以为这样不会引起他人注意。然而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从未谋面的穿越者因为主观猜想,居然盯上了他,而且猜测出他要行动的时间,前来监视。他不知道楼门口不远处的草丛里藏着两个人,四道目光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四只耳朵借助风势听闻他的一言一语。
女儿沉默后提出的尖锐问题,让左明启感到措手不及,狼狈不堪。他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而有些事情又不得不瞒着女儿。一时间,他不知如何回答,微微愣神。
左天悦背对父亲,仰望夜空繁星,喃声道:“爸,你是个情绪一直很稳定的人,稳定得无可挑剔。可自从你接到我电话从学校赶回来,情绪波动非常大。尽管你极力掩饰,瞒过了和你一起来家里的两个人,却瞒不过我。我了解你,你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向来不喜欢感性和冲动。但是现在,你匆忙做出的出国决定,让我很疑惑,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我想,一定有什么事影响了你,让你变得和平时不一样,变得让我感到陌生。”
左明启叹了口气,道:“我确实有些事情瞒着你,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等咱们到了美国,安定下来,我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真的要去美国吗?”左天悦轻声一问之中,夹杂着莫名的失落。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她想到了方龙,那个和自己可以轻松交谈,见到父亲却无比紧张的大学生。
她心里有些懊恼,暗暗埋怨那个漂亮的男生经受不住挫败,被父亲冷面相对一次之后,便再也没出现过。看上去很优秀的一个男孩,为什么失败一次就要放弃?难道就不能想想其他的办法吗?比如先接近自己,以此为跳板,再接近父亲,不是一个非常好的途径吗?她暗自叹了口气,有些羞涩又有些气愤地想,自己一见钟情的男生,原来是个胆小怯懦、害怕失败的家伙吗?
“他不是!”左天悦立刻否定自己有关方龙的负面想法,“也许他还没想到我能起到的关键作用,也许现在他正在思考怎么接近老爸,也许他已经意识到先接近我是最好的办法,只是怕再次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显得唐突,不好意思来找我,怕被我误会他居心叵测。也许,他现在正在为自己打气鼓劲,在思想挣扎的过程中做着艰难的决定。一定是这样,他一定会来找我的!可是,如果现在和老爸出国,他就再也找不到我,再也接近不了老爸了。”
见到方龙之前,如果左明启提出出国,左天悦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尊重父亲的决定。可现在,她的心里有了一丝牵挂,而这一面之缘的牵挂,成为了她出国的牵绊。
她不想出国,更不想在美国定居。她想再见方龙一面,如果有可能,她想和方龙天天见面。
可为自己愿意付出一切的父亲做出出国决定,自己根本无从反驳。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小心自己的言辞举动,生怕某些小细节,伤了父亲的心。她不愿伤害父亲,又不想放弃在心里不断滋生的暗恋之情。怅然若失的她幽幽叹了口气,愁闷缭绕心头,挥之不去。
左明启不知女儿心思,以为她不满自己做出的突兀决定,急忙解释道:“悦悦,你现在需要知道的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作为父亲,我不能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但至少我会穷己一生,为你的健康和幸福做最大的努力。”
一滴眼泪从左天悦的眼角滚落,顺着她光洁的面颊缓缓流淌。说不清出于某种情绪,她不由自主地流泪,不由自主地伤心。也许是因为父亲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态度,也许是因为自己无法否决父亲的决定而将永远告别一见钟情的缘分。总之,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跳动艰难,紧迫痛苦。
一辆不起眼的轿车从不远处驶来,缓缓停在左氏父女面前。前车窗摇下,一个看不太清楚面庞的人探出头,发出晦涩的声音:“左教授?”
左明启一愣,旋即道:“是我。”
司机点了点头,道:“上车吧。”
左明启犹豫片刻,道:“你是……”
“无可奉告,上车!”司机不耐烦地粗暴道。
左明启脸色一冷,面有不愉之色,随即想到了什么,释然苦笑。他不愿耽搁时间,更没心思去征求女儿的意见,飞快将背包扔进后备箱,然后小心翼翼将女儿抱上后车座,再将轮椅折叠好放进后备箱,这才匆匆上车。
待左明启关好车门,司机立刻启动车子,飞快驶去。
躲在草丛里的简易像是被火燎了屁股一般,跳起来叫道:“咱们追!”
月宁风缓缓起身,道:“怎么追?”
简易一愣,想到这个时候在小区里根本打不到车。两人若是跑出小区在街边打车,需要五六分钟的时间,而左氏父女完全可以在五六分钟的时间里跑得无影无踪。耳闻那辆轿车行驶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不禁懊恼道:“早知道应该开车来!”
月宁风淡然道:“我没有车,也不会开车。”
简易郁闷道:“现在怎么办?”
月宁风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两人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两位,需要搭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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