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地上，看着地面上的血迹，是冷宿华留下的。因为云雾的缘故，血液一直是湿润的，没有凝结。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我以为是一个可恶到了极致的人，可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温和的一个人。

“彦儿在此做什么？”

我闻声抬起头，看到夜沂辰弯着腰看着我，“你去了哪里？”

“赶去参加宴会，不过宴会突然取消了，”夜沂辰略失望地说道，似乎原本期待着什么，因为宴会取消而无比遗憾，他伸手抚着我左侧脸颊，“彦儿怎么了，小脸蛋为何肿了一边？”

不久前，发生了雷厉风行的事，那个叫白沁的女子很激动，因为我不小心听了他们的对话而被扇了一巴掌，还算轻的，冷宿华就惨多了，背上都是鞭痕血迹。那场面，有些吓人，我以为上仙都是一群上了年纪的白胡子老人，一起品茶下棋的。

“哦，我的彦儿，如何才能改改你不爱说话的性格，”夜沂辰的另一只手从身后挪出，将盆栽塞进我的怀里，“抱着它，别摔坏了。”

盆栽，又回来了。我低头看着漆黑的土壤，想象着里面躺着的种子，心情好了很多。

“我送你的东西，不要随便给别人，”夜沂辰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又拉起了我，往前走去，“彦儿，不要不说话，别人问你要，你喜欢就说‘我不给’，你不喜欢就说‘赏你，拿走，我不稀罕’，明白吗……”

沿途的时候遇见黎姬的轿子，金色的小折扇轻巧地揭起几串珠帘，露出轿子内一张若隐若现的妩媚脸庞，凤眼勾人魂魄，说道，“夜沂辰，我的话还未说完呢，上来，顺便送你们一程。”

夜沂辰拉着我往轿子走，我想收回手，不愿意上黎姬的轿子，可是我好像没有任性的理由，他们若是不管我，我根本无法离开这里。算了，反正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每次都把我当成空气。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透过晃动的珠帘，望着外头云雾缭绕的天空。准确地说，这里的天空和大地似乎已没有太明显的区别，天空应该是蓝色的才对，蓝色，蓝绿色，蓝绿色的一双眼眸，我忽然想起了满背是血的冷宿华。

“彦儿，在发呆想什么呢？”耳畔响起夜沂辰的声音，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我转过头，余光瞥见斜对面的黎姬，笑着往这边看来。

夜沂辰侧过身，靠在一旁，略抱怨地对黎姬说道，“来的时候，你跟我的彦儿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又说了我什么坏话，她现在更加不爱跟我说话了。”

“夜沂辰，你有什么好话值得说的？我怎么不知道。”黎姬反问道，雕纹精致的高颈酒壶微微倾斜，抛洒出一道极细的弧度，落入酒杯之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那你也不能骗走她的东西，你什么都有了，还非要她的东西。”夜沂辰掠过黎姬倒的酒杯，一饮而尽。

“本就是我的，何来‘骗走’一说？”黎姬话语间，含笑的眼眸看向我，为何我觉得她不是在说我手里的盆栽？我突然意识过来，看向一旁的夜沂辰，黎姬在说夜沂辰吗？

夜沂辰低眉看着手中已空的酒杯，不再嬉笑，神情严肃了很多，“本以为今日会有看头，当着所有人的面，送份大礼给他们仙界，竟然给我取消了宴会，呵呵。”

“收起你那邪恶的欲望，这样的结果，我倒是觉得好的很。”

“我怎么会邪恶呢？我是未来的上仙，法号沂辰上仙，不错，谐音就是‘一层上仙’，听上去至高无上的样子，”夜沂辰又露出一脸无邪无害的笑容，他侧头看向我，“彦儿，觉得如何？”

一层上仙？听上去很傻，跟至高无上一点关系都没有。

“彦儿笑什么？”

“没有。”我一口否决。

“彦儿渴吗？喝点水如何？”夜沂辰说着拿走矮桌上的酒壶，倒满一杯，凑近了我，酒杯贴在我唇上。

“不渴……嗯……咳……”说话间，被他猛灌了一杯，只觉得喉咙一阵烧灼，这根本就不是水，呛了一会，随后觉得太阳穴一阵疼痛，最后有些晕头转向，不知道是我倒了，还是轿子打翻了，天旋地转，似乎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她不会喝酒，之前让她尝一下，她就舔了一下。”黎姬的声音有些恍惚。

“呵呵，可我见不得她这样，她不该穿成这样，她笑得来很好看呢，如果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会发疯的。”

“夜沂辰，你真是够了！”

“我先走了，你随意。”

“你是嫌我碍眼了？”

“有点这个意思。哦，盆栽还得带上，我的彦儿喜欢的很呢。”

“夜沂辰……”

觉得浑身滚烫，不知哪里来的风，倒是吹得有些凉爽和舒服。头发有些碍事，在脸庞上胡乱滑过，痒得很。天空慢慢有了颜色，从白茫茫的云雾，逐渐变成了蓝色，但是很快又变成白色，又换成蓝色……

最后变成了黑色。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回到了玄山，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我撑起身子，头重脚轻的错觉，我扶着发胀疼痛的前额，不记得自己如何回到了这里，记不得黎姬的轿子何时停下，记不得黎姬和夜沂辰在轿子里说些什么。

坐在桌边的夜沂辰见我醒来，倒了一杯水走来，“彦儿，渴吗？喝点水，如何？”

好熟悉的话，我推开那只凑近的手，“不要！”

“呵呵，”夜沂辰坐在床边，“这一回，真的是水，我发誓，我没骗你。”

夜沂辰一脸不可信任的笑容，他发誓就像他说他发誓这东西是买来的，可事实上他根本没付钱。

“我不要。”

“这是解酒的茶水，你睡了两天了，今日我可不会再帮你请假了，他们若是来了，见你偷喝了酒，还一醉不醒，糊里糊涂的，若是体罚你，可不关我的事。”

竟然诬赖我，明明是他夜沂辰骗了我，此刻却把他自己说成是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