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什么，他不爱什么，她记得一清二楚。有时记不住的东西她会写在纸上，放在自己贴身的锦囊里，她对他用心，日月可鉴，可到头来，他却不信。

“妹妹，如今你这副模样，当真是狼狈。”封夕澜宛若黄鹂啼啭的声音，她是整个东蜀少年郎思慕的佳人，她温柔端庄，似美玉无瑕，看相貌又极其面善，可封夕凰从上到下的每一处伤都经她手而得，封夕澜担得起蛇蝎美人这一美称。

“封…夕澜，我与你之间素来无冤无仇，我避你，躲你，这都不够吗？你…你为什么还要来害我，还要再夺我儿子…”封夕凰声音有气无力，她只觉得殿外的阳光刺眼，她看不清这逆光而来的皇后。

“你儿子？那明明是我的儿子，妹妹，你害我我能容忍…可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封夕澜你…”

“阿澜，你就是心底善良。”

倏然入耳的声音，封夕凰心中一惊，忙转身朝西墙角跪着爬去，是他，是他！

不可以…不可以让他看到自己这般模样……

蹭着一路的血，封夕凰忍着痛楚将被褥裹在自己身上，她不想让风云朗看到她自己现在这模样，难以入眼的落魄、潦倒。

“阿澜，我来是让你喂毒，不是和这女人浪费时间。”

喂毒 这女人 浪费时间

一字一句犹如百蛊虫侵蚀她心，让她痛彻心扉，原来风云朗变心如此之快，她来不及挣扎就要被他处死，就算是她告诉他不是自己下毒，他也不会听吧。

“来人，赐酒六月红。”他的声音温润，可在封夕凰听来就像从无尽冰窟传来一般。

六月红是封夕凰亲自调制的毒酒，酒在白釉瓷杯中呈鲜红色，喝了此酒的人，毒发前面颊红热滚烫，毒性蔓延全身，身亡后整个身体高热赤红，就像六月夏初的日头，所以取名六月红。

封夕凰擅长制毒，为了助风云朗顺利登基，封夕凰替他做了太多。用毒，制蛊，无所不用其极。

六月红被风云朗灌入封夕凰的嘴里。

酒气 挣扎 高热

封夕凰第一次饮下自己调制的毒，六月红毒发，封夕凰浑身上下似火烧一般，这一局她败在自己手里，当年为了替风云朗炼蛊，自己被蛊虫多次咬伤都不低这一杯六月红，只因为这六月红是风云朗喂给她的，疼的不止是身子，还是心，一颗全部付诸给风云朗的心。

风云朗温润如玉的面容，封夕澜狡黠得意的神色，这二人真的天作之合，般配得很。

忽然，封夕凰睁开眼。

额际的汗珠顺着她的面颊滑下，躺在床榻的上的她喘着粗气，身边一切昏暗无光，她看不清周围是什么，只能模模糊糊瞧出帘帐有个忙碌的身影。

听老人言，人死后，这一生的过往会同走马灯一般晃过，襁褓、及笄、花信，每一年的回顾在封夕凰这里都是不敢想的。

在封王府，她是受人欺凌的幺女，在九重宫，她是被人唾弃的废后，她以为的相濡以沫，执手白头，到头来是逼她喝下毒药的恶人。

“凰儿，你就喝了吧，喝了才能安心上路，我才能给阿澜有个交代。”风云朗语气温柔，一颦一笑恰似他们当年初见，可如今他却要药死她，还用她曾经亲手调配的毒。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害…唔…”封夕凰拼死挣扎着，六月红从她口中溢出，顺着她的脖颈留下，一杯灌进，风云朗手一松将封夕凰丢在一旁。

封夕凰躺在冰冷的地上，无力的看着风云朗，他淡漠的笑容，此刻封夕凰才明白，自己的可怜他不会怜惜一分，凭着微弱的声音开口：“是与不是，你都不会信我…”

“夕凰。”

恍然，思绪被一声轻唤唤回，封夕凰躺在床上愣住，看着帘帐外的身影，是…是她在叫自己？

“夕凰你还没醒来？”

她没有听错，是她的奶娘，是莫姑的声音！

封夕凰激动的掀起帘子，莫姑拿着铜盆站在红木花桌前，慈善的面容里含着笑，眼角处的细纹，她不像自己年幼时记忆中那般年轻，每一处都留有岁月的痕迹。可是，她早该去世了，在那场纷争中…

难道在这死后的回忆里，都是这么真切吗？

封夕凰攥了攥手，是有感觉的。抬眼望见铜镜里的自己，还是当初，在封王府里那般，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脸上带着青涩，可眼中的神是盖不住的，那双眼见过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