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重鼻音一嗯：“大抵这就是所谓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吧。他害的我差些魂飞魄散，我恨他，理应亲手了结了他的，奈何，他已是上神，我轻易动不得。你说，你们神仙执掌三界，向来喜欢夸赞自己公正无私，可为什么，神仙杀妖，便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而妖杀神仙，却是弑神大罪，要遭五雷轰顶呢？这样，岂不是有失偏颇，有心偏袒，对我们妖魔，极其不公？说到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胜者对于自己的手下败将，又何来的公正，更何来众生平等。”

他敛眉沉默，良久，方再道：“少玦，你的心情，本尊能理解。本尊知晓你经历了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若上苍给不了你公正，本尊给。”

上苍给不了我公正，他给？我呆了，傻乎乎的昂头瞧着他，恍惚失了神……

“你说你这鸟，这可是天上仙树结的果子，你怎么能不识好歹呢，赠你你也不要，亏的我前儿回来还特意给你多摘了几颗……”

少年郎委屈巴巴的言语声从我背后传了来，我被他的话引回神识，扭头一看，正见少年郎在捧着一帕子的果子朝胭脂诉苦，胭脂冷冰冰的不理会他，大步迈了过来，拱手与我行礼：“主上。”

我抬手从花瓶内抽出一枝鲜花来：“可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胭脂肃然颔首：“那神秘人近日未再与恶神沨祭相见，据善水客栈的老板所言，那神秘人是第二次来阴阳妖市，昨日神秘人忽然匆匆忙忙离开了善水客栈，至今未归，方才有人传话来，说是神秘人遣手下去善水客栈结了银子，神秘人走的匆忙，大抵是逢上了什么要事。”

“呦，走了？”我轻轻嗅着花蕊内的淡香，稀奇道：“看来着实挺谨慎的，从头到尾，仅见了那寥寥两面。”

“神秘人走得匆忙，下头人跟踪，发现其往西南方向去了，过了两座荒山，就消失没了踪影。”

我懒散的用指尖轻敲桌面，问对面人：“我以前只在凡人生活过的地方游荡过，对这九州的山川河流，不大清楚。西南方向，你可知还有什么有名的地方？”

面前人没开口，那少年郎倒是抢先一步道：“阴阳妖市西南方向，最有名的，就是天衡山。”

“天衡山？”我提起兴趣悠悠问道：“就是那个封印猰貐兽的天衡山？他们往那里去了，嗳，你们要不要去追，万一这沨祭寻到了打开天衡山封印的法子，他们这次就是前去毁坏封印的呢？”

“不会。”面前人胸有成竹道：“天衡山的封印，岂是那么轻易便可毁坏的？”

我将鲜花重新插进瓶子里去，“这可说不准，我听说，这世间不管是多么厉害的封印，只要寻到一个命门，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就破了它，万一他们晓得了命门所在，放出了那猰貐兽，到时候天上降罪，你身为钦差大臣，又在人间，没有及时制止，难免要治你一个失职之罪。”

少年郎搂着果子走来，“姑娘所言不假，封印之本，在于命门，但天衡山的封印可是不能同普通封印相提并论的，普通封印只有一个命门，而天衡山是两个命门，两重关卡，任其有通天的本事都打不开！”

白衣神仙缓缓然的续道：“那封印是昔年祖神亲手所设，即便真的被打开了，那也是天意。”

“唔，你倒是挺想得开。”我双手托着下巴呢喃道：“双重封印两个命门相辅相成的封印法术，我这辈子倒是第一次听说，看来以后，可以去试试……”

“姑娘可是说笑了，那封印的命门连我家君上都寻不到，更何况是姑娘您呢。而且封印内有九重冥火压制，纵使破了封印，若想安然无恙的走进去，几乎是没有可能的。这世间最烈之火，首当其冲的，便是九重冥火，即便修为好的上神靠近，也抗不过两个时辰，就会被焚成灰烬了。”

保护的如此妥当，看来天界是着实忌惮这个猰貐兽，“哎，小东西当真是可怜，这要怪，只能怪你们身为三界至尊却不能明察秋毫，让人老爹白白丢了性命，这下可好，杀父之仇还没报，自个儿倒是先进去了，可叹，可叹啊！”

“主上……”许是我这番话说的有失分寸，胭脂警惕的唤了我一声，唯恐我失言犯了大忌。

不过，我倒是不惧怕这些，他天界若是连这点点气度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一统八荒。

“我知道，此话若是在天界说，便是犯了大罪。反正我一个还不知晓自己能活多久的妖孽，大不了，你抓我上去，挨几道雷劈。”我肆无忌惮的看着他，他稍挑墨眉，唇角弯起攒出了几丝笑意：“不敢，你这么记仇。本尊怕，本尊敢劈你，你就敢再劈回来。本尊得罪不起你，就只有，纵着你了。”

我浅浅扬唇，与胭脂道：“看见了吧，是他不愿劈我，可不是我畏罪潜逃。”

胭脂低头，目光悄然扫了眼对面的白子宣，柔下容色，似是放下心来。

我含笑取过了桌上一盏空茶杯，施法悬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淡茶水，“小冷夜知道的倒是不少，连我哥哥都只晓得两层封印的事情，不知还有九重冥火一说，这祖神所设，法阵之内的东西，你们怎地也如此清楚。”

少年郎抬了抬下巴满脸自豪道：“那是！想当年可是咱家君上将猰貐兽赶进的天衡山，与祖神合力将其压在了天衡山望月峰下，祖神设封印那会子，咱家君上可是就在祖神身畔的云朵上站着！”

“咳。”一口茶水呛得我缓不过来气，我放下杯盏万分吃惊的看着面前人：“那，那都是二十多万年前的事情了，你……倒没想到，你果真比我老些。”

“嗯，约莫，比你大个十来万岁。”

我咬住唇角表示不敢相信：“差距有那么大么？其实我也就是这张脸生的还挺显稚嫩，我都一大把年龄了。”

“那，最少应有个五六万岁。”他好脾气的与我说话。

我捏捏自己的脸皮，如此一算，心里倒是有些平衡了：“我一直以为，我如今这把岁数还能容颜永驻，乃是保养的好，现下看你，我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过，换句话说，我们妖怪本就不耐老，不抵你们神仙皮囊好。我们妖须得修得一个境界方能容貌不改，你们神仙却是生来就有这福利，当神仙，委实太占便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