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你如今这张容颜，甚好。说来本尊原也奇怪，普通妖类能活个几万岁便已是高龄，看你这容貌，顶多只有个两三万岁，但你眼中的沉稳，与满身的修为，又不似个小妖怪，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答案，你必是大族之女，妖君手下那三十六凡尘妖族，与十三上古妖族，但凡修为一族上君，皆可得永生，与神仙无异。”

我思量着点头：“也、也算吧……其实像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妖，只能靠着当官的哥哥庇佑，你无需太在意我的身份。”

“嗯。”他甚是和善的收回了目光，自袖中掏出一块玉石做的令牌，递给了我：“下次若是沨祭再问及我的身份，将此玉牌交给他便好。”

我接过令牌，看了眼令牌上的镶金小字：“天启？”

“嗯。”

胭脂凑过来细看，于我耳畔轻轻提醒：“主上，属下曾听说，天上有个上神，便唤天启。”

“天启上神？”我愈发不解了，天启上神的令牌怎么在他手里，难道……“你是天启上神？可你不是叫白子宣么？我以后，该称你上神，还是白子宣？”

他淡淡掀唇道：“唤我子宣便好。”

我扬了扬手头令牌：“那，这上面刻的名字又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别名。”

“别名……”我呛住，头疼道：“你们当神仙的，可真是奇怪，一个人竟有两个名字！白子宣，你……”

他抬起茶盏饮茶，打断我的话：“少玦，唤我子宣就好。”

我哑然，“唔，其实我感觉，我们并不是那么熟。”

“可我感觉，我们已经很熟了。”

“……”

熟么？哪里熟了？

不过，叫子宣是比指名道姓的唤他白子宣顺口，就是，太暧昧了……

令牌到手，算着来此喝茶也有些时辰了，我拍拍袖子同他礼貌的道了个别，潇洒扬长而去。

行到花萼阁下，我突然顿住了步子，浅浅同身后的胭脂问道：“天启上神，这个名讳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胭脂正色回答：“属下也是之前无意听君上提起过这个名字，且九天正神录里，的确有此一神，大抵是近几万年来一直不曾在三界露面，故而就耳生了些。”

“白子宣说他前些年在深山闭关修炼，也是近来方来凡世间，看来是没骗我。不过我总觉得，哪地方有些不大对。”转身看向胭脂，我严肃道：“胭脂，你再帮我四处打探打探这名上神的底细，关于他的事情，越多越好。”

胭脂点头：“主上放心，属下这就命人去查！”

几日的闹腾终在两日后恢复了平静，许是花姑亲自出面有了效果，那花蕊阁的客人们总算不再来花萼阁扰我清净，嚷嚷着要娶我做小了。

原以为此番可潇洒惬意几日，不想，千花楼却是出了一件惊天大事……

舞女惊鸿被杀了。

死状凄惨，七窍流血，乃是身受重创，不治而亡。

据前面花蕊阁的侍女所言，头天夜里惊鸿还好好的，命人备了洗澡水，洒了花瓣香汁，说是要自己泡一泡，便打发了身畔侍女下去。如此过了一夜，第二日侍女再推门而入时，见到的却是惊鸿不着寸缕的躺在白玉地面上，满身血迹肆流……

花蕊阁的姑娘们吓坏了，当即便请了老板娘花姑前去处置，千花楼也一时陷入了大乱。

客人们嫌弃花蕊阁晦气，纷纷搬去了前阁绿影小住，花姑仔细查看了惊鸿身上的伤势，确定其乃被人击碎心脉而亡，本应立即着手去调查惊鸿被何人所杀一事的，但碍于花蕊阁其他姑娘的生计，只有先将惊鸿的尸身给埋了。

惊鸿身死，所有近日来与惊鸿有过接触的妖怪皆被花姑调查了一遍，当然，我也不例外。

也许是因着我这身份有些特殊，花姑并未直接命人来传话要我过去，而是先绑走了我的贴身丫鬟小乔，一番盘问后未见可疑之处，又将小乔给送了回来。但也是自从惊鸿惨死后，花蕊阁那些姑娘便开始四处散布谣言，说惊鸿之死与我脱不了干系，证据便是当日惊鸿在我房前所说的那句，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我该是低估了这些妖怪的八卦天赋，此事发生不过大半日，整个千花楼的姑娘躲我就像是躲鬼一般，个个见着我都是绕道走的，甚至有些还在我身后嘀嘀咕咕，指指点点，像是唯恐她人不晓得我就是凶手一般。

惊鸿之死，出乎我的意料，我亦是不可能去为了一次小打小闹就取了她的性命。她到底因何而死，我也很好奇。

直到次日入夜，我见着了那个王八蛋沨祭，才晓得惊鸿是为谁所杀……

“这便心软了？那些女人，三番五次的来花萼阁寻你麻烦，我出手，只不过是给她们一个教训，让她们以后见到你，悠着点。”杀人这种事，对于他这种堕了魔的神仙，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但惊鸿，好歹也是一条性命……

我立在他的桌前，瞧着面前对月怡然饮酒的他，冷淡道：“惊鸿并未犯什么大错，女子间的闹腾，无非是闲着没事寻个乐子罢了，你委实不该，动手杀了她。”

“你的意思是说，我做错了？”他掀起眼帘凝目看我，冷漠的眼神看的人浑身竖汗毛，站起身，他倏然抬袖，隔着面纱抬起了我的容颜，沉沉启唇：“红缨，这么多年了，你这是第一次，认为我错了……还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我佯装心慌的垂下视线，避开他的灼热目光，亡羊补牢的补充道：“公子误会了，红缨不是这个意思。在红缨心中，公子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对的。红缨知道，公子杀了惊鸿也是为了给红缨做主，红缨只是受宠若惊，惶恐因此，以后千花楼不会有人再敢接近红缨了……”

“杀了她，不仅仅是为了替你做主，本上神，需要她的内丹。”沨祭松开了我的下颌，一扬广袖，单手负在身后，看着窗前明月道：“本上神受了些许轻伤，需以她的内丹养身子，不过，千花楼的这些女子没一个修为好，灵根不错的，这内丹，也是三分用处都达不到，本上神近来还得想办法，寻个年岁大些的妖怪填填肚子才是。”

内丹……怪不得会对惊鸿下如此凶残的狠手，原来，是因为他受了伤，亟需内丹帮自己疗养。

“公子受伤了，伤在何处，严不严重？”假意关怀，我上前一步问道，他垂眸斜睨了我一眼，稳重道：“小伤而已，一时失手，低估了那人的本事。找几颗妖怪内丹补一补，便会恢复如初。”

“如此……就好。”妖怪内丹？说的轻巧，这分明就是拿别人的性命来给自己糟蹋，妖怪没了内丹必死无疑，他究竟还要残害多少妖才肯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