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对王玄应简单讲述一下宇文智及要执行的任务，然后命令：“你即刻带领星月阁子弟，抢在射声军之前赶到韦城，并飞书让东郡的朱璨打入鹰扬府当一名什长，告诉他，射声军会在鹰扬府官兵中挑个寅时出生眉长入鬓的人，让朱璨就充当这个人。他来到宇文智及的身边，就可以随时给你发出情报。”

王玄应有些意外：“射声军要追杀的这对母子究竟是什么人？”

王世充闭目凝思片刻，说：“我猜测，这就是十六年前怀孕出逃的张素娘，因当时看到这份通缉令就引起我的好奇，所以记得真切。”王世充顿顿接着说：“我当时就好生诧异，这张素娘为何出逃，射声军又为何追杀不放？看来都与她肚子里的种有关。”

王玄应：“确实可疑，不过这毕竟十六年过去了，这孩子是谁与我们何干？”

王世充凌厉地扫一眼长子，不满地：“当年追杀陈朝与梁朝的皇族和权臣，射声军也仅派一员副将足矣，如今却派出正五品的中郎将……而且宇文智及虽然只是一个中郎将，但他却是当朝三大权臣之纽带，他是宇文述的儿子，又是杨素的女婿，还是裴矩的门生和部下，他的一举一动都与社稷相关。”

王世充说完喝令停车，然后走下车来，站在路边良久凝望一片夜空。

“星斗相侵，天将大乱。” 他对王玄应说。

王玄应看看天，又看看父亲，喉咙里咕噜一声。

在王世充看来，漫天繁星如旷野中举着火炬厮杀的战场，他从怀中掏出六芒星，举起端详，似乎要将它镶嵌进这战场上。他说：“当今皇上好大喜功，天下反相已露端倪，正是我们父子露脸的时候。”

王玄应惭愧附和：“儿子愚钝，此刻才明白爹爹深意，既然宇文智及关乎社稷，儿抢在射声军之前抓住这对母子，将他们献给宇文智及，先博得他的好感，并通过他这条线让三大权臣，甚至杨家天子对爹爹的忠心深信不疑，然后我们再趁机取而代之。”

王世充呆呆看着儿子半晌，忽然一个耳光扇过来：“混蛋！没想到你一肚子小诡计，却在大谋略上被粪土堵塞心智。若裴矩知道我们插一杠子，还不得灭了我们九族！”

王玄应楞道：“这……”

“你去，是要抢在宇文智及之前，秘密活捉这对母子，把他们带到我面前，抓回这个儿子也行！”

王玄应吃惊：“如果被射声军发现，岂不更要灭族？”

王世充：“为父知道你和星月阁办事能力，我会派一千骑兵，扮成窦建德的盗匪，万一你们出什么纰漏被射声军发现，我的骑兵就会将所有知情人全部灭口。”

“爹爹，这个孩子究竟是何等身份？”

“为父会查清楚的，既然他是朝廷的眼中钉，便会是我搅动风云的杀手锏。”

东郡官道上。

宇文智及带领十余名射声军将校骑马等在官道上。远处尘土飞扬，一队数百步兵骑兵组成的官军来到眼前，官军中一位顶盔掼甲的小校下马抱拳：“禀中郎将宇文大人，鹰扬府兵曹董浚奉本府都尉将令，提调马步军三百人前来，供大人差遣。”

宇文智及在马上点点头：“董旅帅，辛苦，我想找的人可有啊？”

“回答人，卑职查遍本府官军，果然找到一位寅时出生眉毛很长的人。朱什长出列。”

打扮成士兵班长的朱璨故作怯生生地出列。

宇文智及命他抬头，说：“果然眉长入鬓，你可是寅时出生？”

朱璨：“禀报将军，小的却是寅时出生，有族谱为证，不知有何效劳将军？”

“你在鹰扬府身居何职？”

“小的是什长，管着新兵十人。”

“你现在就是百夫长了！”

宇文智及说罢，董浚点头。朱璨一副惊喜的样子跪地磕头。

“先至韦城，缉捕赵县令！”宇文智及下令。

韦城县衙，被鹰扬府官军团团围住。

县衙内，射声军正在审讯赵县令和县衙主要吏差。朱璨从窗外听到运河码头王记浣纱坊几个字，来到县衙外，县衙门前远远围着众多看热闹百姓。

穿上小校军装的朱璨喝令士兵将百姓驱离更远，又揪住一个跑得慢的百姓拳打脚踢。推开这名星月阁同伙装扮成的百姓时，将一个短镖递到他手上。

韦城城外树林里，王玄应扣开短镖旁边的机关，短镖弹开，居然是中空的。王玄应抽出一张薄绢字条。王玄应展开字条读罢，带领随从飞马向小路奔去。

而此时，通往韦城的土路上，还有六七名骑手在策马飞奔。这些人都是公差打扮，为首的两人身形瘦弱，都戴着遮面骑士纱巾，很像旗牌官的模样，另外几个随从则是鹰扬府马军打扮。

眼见前方烟尘阵阵，看来是追上宇文智及和董浚带领的部队。旗牌官模样的人勒住马，示意缓行不要跟得太近。戴绿色纱巾的人说：“果然是射声军！少君，莫非他们知道我云旗会司命和少君来到山东，才如此兴师动众？”绿纱巾说话竟然是女声。是萧陆离的侍女阿越。

为首紫纱巾正是萧陆离，此刻，十八岁的她已经升任云旗会第二首领。

“并非为我们而来。”

随从中褐色面庞的壮汉嗓音尖锐说：“暴君杨广就要亲自征伐辽东，射声军一定会忙得团团转，宇文智及这厮却来到山东，萧少君，你说不为我们？难道他们眼里，还有比我们更邪乎的仇敌？”

紫纱巾里若隐若现的大眼睛发出严厉的光，申斥道：“石大亮，一箭地外就能听见你这碎瓷嗓子！”

石大亮赶紧禁声。

陆离缓缓说：“在大隋朝廷里，确实还有比我们更要紧的敌人。据董浚传来的消息判断，既然王世充也暗中派人前来，这王世充早有不臣之心，他感兴趣的自然不会是我们。”

绿纱巾的阿越：“少君，这董浚即为我们云旗会传递消息，又为王世充当爪牙，是个十足的双面间谍，小心有诈。”

陆离淡淡一笑：“风险经不住我的好奇，我就是想知道，射声军究竟为谁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