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颜酌拜师那天定在了下月初，禹颉从叶小菊佣人那打探到，他要下月初才从上海回北京。特意写了一封信给他，约了时间，两个人也很久没在一起叙旧了。

春烟还在想着该怎么和父亲开口，颜酌硬拉着她去上街。

下月中旬就是除夕了，街上已经有了浓重的年味。

“阿姊，我就要离开家出去学戏了。”颜酌买了两碗豆花，端着递给了她一碗。

细嫩爽滑的豆腐花，上面浇了半勺冰糖水。这份甜，能一直甜到嗓子眼里。

春烟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街上人头攒动，大家已经开始纷纷备着年货。对于荣福堂来说，则是日复一日的练功，除了练功还是练功。

“阿姊，我这一去，少说也要个三五载，你可不准忘了我。”

“啊？”春烟看着前面的糖人入迷，没留神颜酌跟她说什么，随便敷衍着。

两个人一同逛到了日落西山才回去。

柳尽欢第一次送儿子出远门，心里有千万不舍，将颜酌的衣服折了又折，难过的哭了好几场。

顾轻在一旁陪着，给小外甥儿整理着被褥。

“过几天，我就要跟着老爷去送颜儿了，你的手伤未痊愈，这些银子你拿去，得空自己去药房抓些草药回来喝。”

顾轻接过银子，点了点头，从前这些事都是表姐替他操办，眼下外甥要去学戏，他也不好再烦劳她。

春烟回了荣福堂之后，一直在找机会和禹颉开口讨要学费，犹豫再三也没敢走上前去。

禹颉决定送颜酌去学戏，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却有一万个不情愿。一连几天都阴沉着脸，徒儿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爹。”

为了能继续学画，春烟还是勇敢的站了出来，找到禹颉喝茶休息的空档，推了门进来。

禹颉瞧见是她，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喝了一口明前的大红袍，因为茶叶没泡开，苦的直瞪眼睛。

“您能给我一个银元吗？”

春烟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伸手乞讨的滋味真糟糕，但她还是努力撑着最后一点尊严，直挺挺的站着。

“干嘛用？”

禹颉不满的啐了一口，立刻就有打湿的茶叶被吐出来。他不满这个所谓的闺女已经很久了，女孩本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帮着尽欢洗衣服做饭。她倒是好，隔三差五的往外跑，成何体统。

“学画画。”

春烟的声音很小，仿佛自己正在说一件大逆不道的请求。

“学你妈了个头！”禹颉将杯子砸在地上，声音太大，春烟条件反射似的一哆嗦。小小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眼泪打湿了睫毛。

“真是晦气！”禹颉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春烟愣了一会，终于逃一般的离开了那间房。

一个人躲到戏班子后面的梨树下，默默的流泪，她想妈妈。想妈妈做的牛肉羹，想妈妈背着她去捉萤火虫。她也想奶奶，想奶奶给她讲狐仙的故事，带着她种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抬起头发现顾轻站在她旁边，一脸担忧的望着她，如同在看一只受伤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