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也许是正在倒仓的缘故，春烟听着他说话的声音满是柔情。

“我没有学费，不能再画画了。”春烟仰着小脸，伸出手，用袖子将眼泪擦干。

顾轻从腰间摸出来一个口袋，里面装着一颗银元，一大把铜元。他放在手心里数了数，这是方才柳尽欢交给他买草药的钱。

“不知道够不够。”顾轻将钱全都装回布袋里，送到春烟的手里。

春烟拿着这个沉甸甸的钱袋，神情复杂的望着他，半晌才开口询问：“这是拿白小姐那个镯子换的吗？”

顾轻忍不住笑出了声，不知道她这个小脑袋整天都在想些什么。装作委屈的说：“师父在上，荣福堂收的赏赐，哪能给我呀。这些都是我平日里卖艺时赚的，以后我演出的钱都给你学画。”

“你放心。”顾轻在心里默默承诺着：日后等我成了角儿，赚的钱也都给你。

“这些都给了我，你怎么办？”春烟握着那个沉甸甸的钱袋，不知所措。

“我整天待在这戏园子练功，也没机会出去，留着钱都用不到。”顾轻的语气十分轻松，希望能减轻春烟的心理压力。

“那我怎么感谢你呢？”春烟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功不受禄，她怎么敢平白无故拿别人钱。

顾轻想了想，信口胡诌起来：“你不是学画吗？不若这样，以后我每次登台演出，你就画一副送给我。等我将来老了，留个纪念。”

春烟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将来我有钱了，一定会把这些还给你。”

顾轻抿着唇乐，思想着春烟什么时候能有钱呢，除非将来嫁一好人家，不过若真有那么一天，还不若嫁给自己。

暮色如同一张大网，仍笼罩在北京城的上方，溥仪离开紫禁城的那一天，紫禁城随之而来的也被更名成了故宫。

不过这些事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关系不大。谁掌权，谁执政。老百姓也得穿衣，吃饭，看戏。

天麻麻亮，禹颉便雇了马车，送颜酌去拜访叶小菊。前一天，他还收到了叶老板的回信，几页信纸写下来，洋洋洒洒，全部都是对往日的怀念和感叹。

禹颜酌上马车的前一刻，突然心中一阵不舍，他弄不懂自己不舍的是什么，是家人，是昔日熟悉的伙伴，还是那个突然闯入他生命里的姐姐。

马夫扬鞭催马，马蹄顿时奏起疾风骤雨般旋律，踏碎了黎明，也叫醒了日初。

［叶家公馆］

禹颉正了正戴在头上的狗皮帽子，鼻尖暴露在风雪里，被冻得通红。

妻儿被留在马车里，禹颉独自叫门。

朱红色的大门色彩鲜艳，不过是这几年新建的宅子，十分气派。

“啪啪啪”，几个巴掌拍下去，门环叮咚作响。大门被打开，从里面探出头来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汉子，裹了件棉袄，还在打着哈气。

虽然只是叶家看门的，但接触到的人群非贵即胄，他也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以及狗眼看人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