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过朝歌大街上的青石砖路,碾碎一地的光影斑驳,放慢速度进入了宫城。
“瞧一瞧,看一看,都是些小玩意……”
“都来这儿喝杯茶呀……”
“……”
车窗外响起各样小商贩的叫卖声,我不由撩帘向外瞥了几眼。
又是两日一夜马不停蹄的赶路,阔别多日,我独自一人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回来了。
……
彼时,和光殿前人满为患,封卿辞虽然没有回来,但身为他妾室夫人的我归来,以封霖和曲靖他爹为首的满朝文武也都需要在宫门前恭迎。
须臾,车子渐渐慢了下来后,便有小侍婢撩开车帘,恭敬地唤了我一声:“夫人,我们到了。”然后,车子停稳了,就是碧霄伸进一只手来,我会意,微微颔首伸手扶过去,缓步下了马车。
车厢外,夕阳不算刺眼,我用手轻轻遮了下眼帘,晃了晃神,就迎面对上了封千岚那张笑眯眯的圆脸。
“拜见夫人!”
除了封千岚的礼姿歪歪扭扭,其他人态度还算恭敬,一行人堪堪拜下。这种寒暄的活我一向是不做的,碧霄扶我走过来后,替我发号施令:“免礼。”
一时,众人皆慢慢平身。
见完礼后,黎肃就去向前朝那些大臣报告情况去了,我是后妃,不必去管那些,便径自向回宫的方向走。
不料还没走几步,小姑娘便脚下生风冲了过来,她一把拉住我的衣袖,双目放光:“美人姐姐,你可总算回来了,我可太想你啦!”
“想我?”一面走着,我一面伸出食指戳了戳她额头,打趣道,“若是有别人陪你玩,你这会儿能不能把我想起来都是另一回事。”
她噘嘴:“哪有……”
我笑道:“没有吗?”
小姑娘颇有些理直气壮:“当然没有,我是真心想你的!”
我忽而觉得这两日的疲倦在这几句中消了大半,正开着玩笑,她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我觉察到了,便蹙眉问她:“怎么了?”
她似是有些急:“美人姐姐,你宫中的有个老嬷嬷……叫什么来着……”
小姑娘这记性偏在这时候不好了,她绕弄着头发,磕巴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我倒是会意,猜测道:“是卫娘?”
“对对对!”她立刻点头如捣蒜,“就是卫嬷嬷,美人姐姐,你快去看看她吧,这两日她病情又恶化了,我每天都给她送药,但她上了年纪,身子竟丝毫不见好转……她甚至还说……”
她眉角一翘一翘地,到最后推着我的肩膀催促:“算了,你快去看看吧!”
卫娘……
我的心猛的一抽,随后也不顾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了,就把小姑娘晾在一边,立刻带着碧霄飞速赶回了露晞殿。
顾不上什么一路颠簸的疲惫,也不管宫人们为我接风洗尘的设的宴,我让碧霄去应付这些麻烦,自己则在第一时间就去了卫娘的住处。
本来,三年前我嫁过来时,卫娘身体还康健。
只是就在这一年半载时候——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她突然病倒了,传了医师来看才知道,卫娘身患多重病症已经多年,甚至大部分病症都叫不上名字,也无法医治。
我觉得莫名其妙,却又不得不接受。
从那时起,卫娘就靠着每日医师送来的各种汤药撑着。
她可是自我儿时就在我身边服侍。
在齐国这些年,每每夜晚梦回金陵惊错而醒时,我都会想一件事。
我自小无父无母,是被人捡来的,虽说那许多年宣赢夫人一直对我好,但她毕竟有自己的亲生孩子看顾,无法时时刻刻照顾到我。
所以,与其说卫娘这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子自顾不暇之余把我当成她的主子来服侍,我倒更愿意认为,她是把我当成了她的女儿。
以前在吴国,本来与那些人逢场作戏就足够身心俱疲了,若再没有卫娘……
没有她在宣赢夫人无法顾及到我时,陪在我身边,以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真心待我,可能……从吴国到这齐国,这许多年来,我每次憋闷烦恼,一人在无人处哭时,都找不到人来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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